夜色苍茫。
每天都上夜班的小眼睛星星，大眼睛月亮，心里有光，还是那么明明亮亮，挂在蓝色的天幕上。
凤凰山的大环境没有什么污染，离着京都燕北市也比较远，没有城市绚烂灯光的光污染，夜色的晴空，瓦蓝瓦蓝，特么漂亮，胜过新娘。
钱发财他们坐在车里，行驶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专注地开车，往回匆匆赶路，没有雅兴观赏山区美丽的撩人夜色。
景色美不美，与他们无关，他们不是诗人，不是画家，不会吟诗作画，没有品诗赏景的雅致心情，他们就想挣钱，其他，都是一个茄子。
他们的车开得飞快，车轮滚滚，车屁股后面，荡起一股股尘烟。
车里的人正襟危坐，神色略显慌张。
其实，他们的车已经离开王家庄很远，连影子也看不见了，眼前只有空旷的大山和两边疾闪的树木，再就是头顶上的蓝天，还有密密麻麻的星辰。
他们知道王子帝和王家庄的人不会追来了，也没有能力追赶过来，按说，不该急着赶路，开慢些也无妨。
但他们都想急着赶回去，一来，怕王子帝报警，如果警察参与进来，过问这件事，就有麻烦了，至少他们不讲信誉，少给了人家两万块钱，不是一个小数目，人家追讨，也很正常。
如果换做他钱发财，也会把两万块钱追讨回来。
但想想也不必惊慌失措，应该坦坦然然，因为买猴少给王子帝两万块钱，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录像啊录音啊，都没有留下证据，因为王子帝那个破破烂烂的破家，没有钱买手机，也就没有留下证据。
钱发财他们急着赶回去，再就是急着想回去跟老婆温存一番。
此时此刻，他们正是荷尔蒙旺盛的年纪，贪恋女人，也情有可原。
哪个男人不贪恋女人呢？除非有病。
又有哪个女人不贪恋男人呢，除非病得不轻。
“开慢些吧，路况不好，觉得有些晃。”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钱发财，被颠簸得五脏六腑错位，很不舒服起来，就对开车的弟弟钱有金忽然说开慢些。
弯弯曲曲的山路，坑坑洼洼，公路管理部门也该把破路修缮一下，颠簸力度很大。
司机跑这条路也是遭罪，坐车也是遭罪，能把人颠簸到七荤八素。
“嗯。”钱有金答应着，就放慢了车速，揶揄地说道，“他们不会再追上来吧？”
钱有金还在担心被追上来，做贼心虚，这也正常。
“那些乡巴佬，没有那个动力。”钱发财淡淡不屑地说。
“怕他们报警。”钱有金还是有些顾虑。
“应该没事了，安全了，没有听到警车报警的呜呜啦啦的警笛声，事情应该过去了。”钱发财说。
“还是要注意些。”钱有金说。
“别怕！”钱发财捏捏眉心，语调凝重地说道：“怕什么，我们做事的时候，早就有预警，也合计好了，他们没有任何证据，报警告我们，弄没有证据的案子，警察也棘手啊！”
“尽管放宽心。回去以后，把小精灵好好训练一下，给它设计一些高难度的动作，编排一些刺激观众眼球的节目，一定要扭转团里的颓势。”
钱发财花了这么大的劲儿把小精灵搞来，还险些惊动了警察，当然要挖掘出它身上最大的潜力，发挥出最大的能量，挽救马戏团的颓势，让马戏团重回巅峰时期，挣到大把大把的金钱才是硬道理，他可不想要挣不到钱的软道理。
“那是。”钱有金握着方向盘喜兴地说，“我也看好这个猴子，它肯定就是我们的大救星，会给我们带来滚滚财源。”
“但愿吧。”钱发财说着，微闭双眼，懒散地说，“折腾一天，有点累，我睡会，开慢点，别飙车。”
钱发财嘱咐着弟弟，他怕弟弟飙车，他有飙车的毛病。
钱发财想睡一会儿，或者打个盹也好，养精蓄锐，恢复一下体力，晚上还要伺候老婆呢。
整天忙着挣钱，操心团里杂七杂八的烂事，他跟老婆有半个多月没有温存了，特么想。
他听人说，一个女人，如果久了不接受男人的阳光雨露，不接受男人的霹雷闪电，不接受男人的惊涛骇浪，就会神色萎靡，脸有暗斑，但他这么长久没有滋润老婆，把她干枯那么久，也看见老婆神色萎靡，脸有暗斑，反倒是脸色红润，神采奕奕，青春飞扬。
我没有滋润她，她没见神色萎靡，难道是她背着我偷男人了？
可我也没有觉得自己头上放射恶绿恶绿的光芒啊。
不会，我想太多了，因为他们谈对象的时候，老婆那时候就对他发誓说，我宁愿背叛整个世界也不会背叛你。
他的老婆叶子楣是韩冰的表姐，也就是韩冰表姨妈家的闺女，很漂亮，不敢说是京都一枝花，也是他们片区的一枝花。
“你放心睡吧，我开稳些。”钱有金咧嘴一笑,回应着哥哥。
……他们这辆路虎车的后面，紧跟着韩冰的车。
小精灵被囚禁在铁栏里，心情特么郁闷。
它最郁闷的是，王子帝竟然把自己给卖了，让它百思不得其解。
它在王家，为他们任劳任怨，走南闯北，风里雨里，不管是春夏秋冬，它都跟着王老四走街串巷耍猴，出卖自己的精湛才艺，挣钱养活他们全家。
老主王老四死翘翘以后，自己又跟着小主王子帝去卖艺，仅仅今天一天，就辛辛苦苦赚了很多钱，让王家人笑逐颜开，自己也特么高兴，因为今天是自己出道以来，挣钱最多的一次，破了纪录，创造了挣钱的历史心纪录。
在这种心情愉悦，喜气洋洋的大好形势下，他们竟然狠心把我卖了，真是良心被狗吃了，良心坏啦坏啦的，该死！
他们好像把我卖了至少两万元，目测的时候，那个死胖子给了李海兰妈妈厚厚的一沓钱，数钱都要数半天，闹不好会把手腕数酸。
我是你们王家的功臣，累死累活地养活你们，你们不感恩戴德倒也罢了，还一个个成了白眼狼，让我如何不伤心落泪。
小精灵想着，暗自垂泪，伤心欲绝。
男儿有泪不轻弹，猴儿有泪也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我想哭，为自己哭，为这个世界哭……”小精灵想着，越想越伤心，它忍不住哭起来，吧嗒，吧嗒，掉着苦巴巴的眼泪。
哭一会儿，它的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伤心不已的抽噎。
“呜呜呜……哇哇哇……吱吱吱……”
小精灵哭得涕泪横飞。
开车的韩冰也被小精灵的哭声骚扰到，他微微蹙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刚开始的时候，韩冰听到小声哭泣，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他这个粗心的家伙，也没有在意，因为他正在想他的表姐。
出门在外，他不会想自己的老婆，但很容易想表姐叶子楣，不仅仅是叶子楣比自己老婆漂亮的缘故，这里有更深层次，只有当事人自己才会懂。
那哭声越来越大的时候，韩冰才知道那是猴子小精灵在哭泣，让他吓了一跳，什么鬼，猴子也会哭？猴子也会有人一样的感情，也有喜怒哀乐？
不会吧。
猴子的智商虽然不低，但也仅仅是灵长动物而已，怎么会有人一样丰富的情感流露呢，这不科学吧。
难道我粗鄙，没有什么文化，不理解动物的情感？
韩冰听着小精灵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抽噎，感到猴子小精灵的心里，至少堆积了三斤悲愁，四斤忧伤，五斤悲凉。
悲伤不是流行感冒，但会传染，韩冰这个身上戾气和邪佞很多的人，被猴子的伤悲传染了，他的心头，涌来哀愁，不知道怎么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唉，连动物都有情感流露，但我和表姐那么……不可说也，不可说也。
痛苦深深深几许，只有自己知道有没有道理。
韩冰这种粗粗啦啦的人，忽然被一只猴子的哭泣触动了，也悟出了情感的某种道理。
“天黑路滑，人心复杂，猴子吾师也。”开车的韩冰，在感慨之中，忽然觉得自己成长了。
竟然是在一只猴子的哭泣声中催发成长，不是一场讽刺，也是一场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