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隐好歹没再对袁炯说不客气的话。
甚至他看见哆嗦嗦站在院子里的贾太医，也只当没看见，算是也饶过了贾太医。
他抱着沈清颜走出太医署。
门外，暮色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垂下。
幸好，此时太医们都下班了，整个太医署周围都没什么人。
她悄悄松口气，却还是没逃过容隐的眼。
他眯眼看她：“想什么呢？以为若太医署是满院子的人，看见本王来，还敢群起而攻之？”
其实沈清颜想的不仅仅是一个太医署，她想的是整个南衙。
皇城里三省六部都归属于宰相统领之下的南衙，他们都视内侍省为眼中钉。
若是整个南衙所有人都一拥而上呢？南衙可不仅仅是文官，还有金吾卫、千牛卫等十六卫的武装呢！
若被数千人围攻，容隐便是块好铁，又能打几根钉？
可也不知怎么的，沈清颜虽然恨不得容隐死，可是想象里群殴的那个画面，她却没那么喜欢。
她便垂下眼帘，拉了拉容隐的袍袖：“千岁不应该来的。”
就算为了抓她，他也不应该亲自来。
他手下那么多人呢，派个承和，或者蒋震来，她还敢反抗是怎的？
至少，也不能自己一个人来。他平时出入还有神策军前导、后卫呢。
容隐盯她一眼，心下莫名流过舒坦去。
她竟是在替他着想。
他便浅浅弯了弯唇角，故意歪曲道：“就凭袁炯？一百个他，也不是本王对手！”
沈清颜叹口气。就知道他歪，非要把她一片好心只歪在袁炯身上。
她便轻声解释：“奴婢真的不是里见袁少卿的。”
她答应过他的，这可不是她故意违反。
她也没想到会在太医署门前遇到袁炯。
她指了指墙头：“他是从上边跳下来的。说不定，正好是在宫墙上巡逻什么的，恰好看见我了。”
他盯着她眼睛看了一会子，仿佛在审视她是不是撒谎。
不过她心底无私天地宽啊，索性便也与他坦然对视。
终于他哼了一声，别开眼去：“就算不是私会袁炯，你就该私自里见这些千牛卫了？”
“南衙没人敢围攻本王，可是你今日却被那些东西群起而攻了！”
沈清颜被他给说的，哑口无言。
可不是嘛，亏她还替他操心，她自己刚才小命差点没了。
她有些心虚，“……就是，估计不足。”
她知道会遇到亡灵，但是没想到会聚集这么多，它们会有这么大的怨念。
她忍不住问：“……是因为千牛卫也都是武将，手上多少也有人命吧？”
容隐眸光却飘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淡淡点头：“冤有头，债有主。”
沈清颜便也叹口气，不想说话了。
她是为了救人，不得不杀灵；可是那些亡灵有的可能却只是来报仇，结果仇没报成，反倒被她给打成了灰飞烟灭。
从这一层来说，她对那些亡灵是不公平的。
她自己也有大仇未报，她能理解它们的心情，所以此刻的心情反倒更加沉重和复杂了起来。
她索性将头抵在容隐臂弯里，寻找小小的慰藉。
容隐垂眸看她，悄然地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活人才更要紧。逝者已矣，该做的是早入轮回，而不是不肯放下执念。”
沈清颜好惊讶，忍不住抬眸看他。
相伴这样久，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样有道理的话！
容隐颧骨微红：“看什么！”
沈清颜调皮一笑：“方才的千岁，好像个老和尚呀。”
容隐大窘。
突然回身，便将她推在宫墙之上，狠狠吻了下来。
唇齿绞缠之间，懊恼质问：“……现在还像老和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