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间隔绝了舞厅部分噪音，但当没人说话时，外面的嘈杂还是钻到房间里占据声道。
栗原夏生说完，便站在一边等回复。
星野晓还未说什么，井上三由夫已经忍不住：“栗原，你说还债？还什么债要一亿那么多？还有，这件事你怎么从没和我说过！”
井上自打还在极音娱乐工作时，就在跟进栗原夏生。这么久过去，他居然丝毫不知道有关债务的事。
这不禁让他怀疑：这是真的吗？
栗原夏生瞥他：“和你说，你能借我？还是你原来的公司能借我？”
“……”
井上是没钱，公司……有，但不可能拿。
就社长那脾气，估计他敢提出这个要求，下一秒就得被开除。
一个一点名气都没有的素人要借一亿？这不是搞笑么。别说她，哪怕昔日的千岛光泉要借这么一大笔钱，社长也不会借给的。
“那你既然和我说，就认为我会答应了？”星野晓问道。
栗原夏生道：“谁知道呢，有可能吧。”
至少比之前那个公司可能性大。
星野晓沉吟片刻。
一亿他不是拿不出来，且不说极音娱乐的赔偿金，哪怕他自己掏腰包，也拿得出。
但问题是，这么大一笔钱，就算要借，也要借得明明白白。
“你说借钱是为了还债。那我想问问，债务方是谁？”
“很多人。”
“很多人？”
“栗原，你到底欠的什么债啊？能欠一亿円？”井上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原本还在读书的高中生，是怎么能欠下这种巨额债务的。
难道是贪慕虚荣，借钱买各种名牌？
可看她全身……好像都是大路货，超市里打折出售的那种。
井上能想到这些，星野晓没理由想不到。
他看着不太愿意提及的栗原夏生，猜测道：“你确定是你的债务吗？还是别的债务，你帮忙还？”
栗原夏生抿了抿嘴：“我父亲的。但和我的有区别么？”
父亲的债务？
父债子还？不，女还？！
当然有区别了！
星野晓皱眉道：“你父亲的债务，为什么你还？你父亲呢？”
“死了。”
“……那在法律上，也不该你还。”星野晓前段时间和北沢千江了解了许多常用的法律知识，其中恰好就包含了债务这一条。
“根据法律规定，如果这是你父亲的债务，那你父亲过世后，只要你不继承遗产，就不需要继承债务。只有在继承遗产的情况下，才有义务偿还你父亲的债务。”
法律就是这样的。
父母欠了债，去世都没还上，子女选择不继承遗产，那法院就会把遗产变卖掉，把钱给债务人。
至于卖到的钱够不够债务，那就不关子女的事了。
星野晓不认为，栗原夏生的父母会留下价值上亿的遗产。
否则她直接变卖还钱就好，何必还要借钱？
“你说的我知道，但我一定要还，也不可能让法院把他们的东西都拿走。”栗原夏生咬了咬牙，“如果你不接受这个条件，那我们就谈到这里吧！我还要工作！”
说完，她便转身推门走出去。
“栗原——”
井上在后面叫了一声，随即无奈地看看星野晓。
“抱歉老板，她……”
星野晓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下午六点。
明天是周一，他也不能无故旷课，今天还是要赶回静冈去。
他站起身来，井上有些紧张问道：“老板……是不是不同意？”
“井上，我要回静冈了。这几天你帮我好好调查一下栗原夏生的债务。同不同意，要等我了解事情的全貌再说。”
“好！老板放心，我一定调查清楚！”
见星野晓没有一口回绝，井上也是松了口气。
离开酒吧前，星野晓又看了一会儿台上阴影里敲击架子鼓的栗原夏生。
回静冈的车上，星野晓顺手带回了井上做的资料。
他翻了翻，结合着见面、谈话，不得不说，他对这个染着绿毛、稍显非主流的女孩还是蛮看中的。
这份看中，目前更多在业务水平和业务专注度上。
在酒吧这种地方还能认真演奏，对音乐的态度肯定是认真的，这一点很重要。
而看其娴熟动作，专业能力也至少在及格线以上。
目前社团里，小叶瞳可以说是主唱，主音。志村千留美是副音，主舞。但是这两人，只有小叶瞳有乐器能力，可以弹弹吉他。
而早在知道小叶瞳的特长之时，星野晓就考虑过社团的大体方向。
大概就两条路：
偶像。
乐团。
偶像，就是那些唱唱跳跳的女孩，她们在聚光灯下活跃，唱着脍炙人口的歌曲，跳着整齐划一的舞蹈。
而为他们做伴奏的，要么是早就录制好的“放碟”，要么是专业的演奏乐队现场支持。
可以说，一个纯粹的偶像团体，几乎不需要有人懂乐器、不需要有人演奏——只要长得可爱，会说话，会撒娇，会水平线上的唱歌跳舞，就足够了。
如果会乐器，甚至能作为专门的才艺在个人solo时表演。
乐团就不同了。
乐团的话，或许主音不需要演奏，但其他成员，至少都要掌握一门乐器。
在表演时，主音负责唱歌，其他成员负责伴奏、合声。负责“颜值担当”的，通常是主音，其他成员只要技术好，外形方面就不像偶像团体要求那么高。
星野晓要打造的女团，将来要走哪条路？
纯粹偶像路线，还是成员们个个都有拿手绝活的乐团路线？
这个问题星野晓很早就想过，那时他的答案就是后者。
乐团路线，在霓虹就是所谓的“band”。
之所以决定选择这条路，和星野晓自己的喜好无关，纯粹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
“全国排名第一”要怎么衡量呢？人气、口碑、关注度？这些系统并没有明确说明。
星野晓自己猜测的是非常朴素的判断方法：销量。
这年头歌曲、唱片销量还是比较保真的，离进入粉丝经济、饭圈大战的销量注水时代至少还有七八年。
这个年代，如果你是歌手，那唱片销量就是你最大的荣誉；如果你是演员，出演影视剧的收视率就是你最大的荣誉。
考虑到这个因素，比起偶像路线，乐团路线还是更容易创造唱片的销量奇迹。
而且……
星野晓觉得小叶瞳的吉他水平真的非常高，持之以恒练习下去，将来成为大师都说不定。这么好的天赋，浪费掉太可惜，化为流传下来的伴奏歌曲，才是最好的兑现。
……
新的一周。
照常上课下课，放学后开展社团活动。
星野晓没有瞒着栗原夏生的事，把她的情况和成员们说了说，每个人都很感兴趣。
当然，提到她要求的条件时，几人也都大吃一惊，都劝星野晓要小心，不要被骗了钱。
这方面星野晓还是心里有数的，他前世在社会上也混迹了几年，一般的杀猪盘还杀不到他头上。
社团继续《极乐净土》的制作，没了那些麻烦事，现在歌曲的进度很快，已经完成了第一部分，按照这个进度，七月初做出成品应该没问题。
两天后，晚上七点，公寓里看电视的星野晓收到了井上发来的信息。
【老板，已经调查清楚了，我把资料发到你邮箱里了。】
星野晓立刻关了电视，到书房打开电脑查看邮箱。
井上发来的，是栗原夏生的债务问题。
根据他这两天的调查，和几次不懈的对本人的追问，终于理出了一个大概。
星野晓看完，心里倒是有些不好受。
这个栗原夏生，自身情况原本倒是和志村千留美有些相似。
两人都是家中父母开公司，志村家开的是土特产买卖，栗原夏生家开的是汽车轮胎公司。
公司开了二十多年，原本生意很红火，但在前几年的金融危机中损失惨重，一度到了破产边缘。
勉强支撑几年后，就是去年，栗原夏生父母感觉市场重新恢复了活力，觉得国家经济应该会来一次***，于是便想着借着东风大赚一笔。
为了拿更多的钱做杠杆，这对夫妻不光向银行借贷，还向公司里的很多员工集资，想要一次撬动大的收益，结果自然是玩崩了。
他们以为霓虹国家的经济会触底反弹，谁知道，竟然是触底后稍微回弹一点，然后持续长期的半死不活……
星野晓作为未来穿越来的人，知道眼下这个时间就正处在“霓虹失去的十年”中。
离经济全面平稳复苏，还有些年头。
如此一来，血本无归的栗原夫妇，绝望之下居然选择了自杀。
资料里写的是夫妇二人一起投河，星野晓看了，不知道栗原夏生当时会是什么心情。
“要借钱来还那些公司员工吗……”
星野晓心道，这对父母不负责任，孩子倒是有担当。
毫无疑问，那些公司员工是出于信任，才拿出钱来集资，现在血本无归，栗原夫妇又投河自杀，从法律上，他们这笔钱已经拿不回来。
只是谁都没想到，被栗原夫妇抛下的孩子，居然要主动承担起这个责任来。
一念至此，星野晓已经有了决断。
他给井上回复信息：
【井上君，你帮我约一下栗原夏生，这周末见面细谈。】
【好的……老板，你真要借给她一亿円吗？】
【我有这个打算。不过，这笔钱不能借得太轻松。到时候我会准备一份很苛刻的合同，她必须要接受才行。】
【明白，明白。】
价值一亿的劳动合同是什么样的？
要求十年内都必须按照自己要求工作？甚至要求给自己当半个保姆，每天收拾房间打扫卫生？老实说……这些都不是特别过分。
当然了，花这么大一笔钱，星野晓不是为了找保姆的。
考虑一番，他还是给北沢千江发了条包含来龙去脉的信息过去。她是专业律师，应该能给些意见。
【新消息！】
“这么快？”
星野晓刚发送出去，就收到了信息，打开一看，才发现是铃木明纱发来的。
【晓妹，赚钱的路子来了！】
【？】
【我小说新的一章写完了，帮我看看~有偿！】
【……行吧，发我吧。不过你现在都是优胜奖，最佳新人了，稿子编辑不会帮你看吗？那个小泽花编辑。】
【会呀，但是小泽编辑也是女性嘛。我想有男性视角的话，或许能看出一些不同的细节问题。】
【也是。稿子发我吧，回头请我吃饭。】
【没问题！】
星野晓看了看上一次和铃木明纱的短信交流，已经是一个星期前了。
想想这段时间他确实挺忙，没什么空联系。
如果两人是一个学校的还好，还能碰面聊聊。现在不在一个学校，要见面也不容易。
“别说，一两个星期没见还有点想念。”星野晓感觉到了自己的渣男心态，自己都鄙视自己。
明明社团里已经有好几个秀色可餐的妹纸，自己竟然还在“惦记”别人。
“不过……有系统这个可恶的家伙，我就算想谈一段正正经经的恋爱，也没办法吧？”
星野晓再一次对系统愤恨之。
仔细一想，他这两个多月，认识的朋友比以往十几年的都多。
至于女团……
目前女团连个影子还没有，社团倒是一天天好起来了。
虽然社团目前只有一首歌，但小小的粉丝群已经有了雏形。社团成员，现在也有了固定二人，如果栗原夏生加入的话，就是三人。
栗原夏生擅长的乐器很多，她要是加入社团，对编曲肯定也能提供巨大助力。至于她的架子鼓技能，更是对现场表演有着极强加成。
众所周知，乐团演奏中鼓手或许是最后面的，聚光灯最少的，但其存在感却是非常强的。稳定不出错的鼓点节奏，是现场演奏、尤其舞曲演奏的绝对核心。
“《极乐净土》这首歌，鼓点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有栗原夏生的加入，肯定是如虎添翼……就是……”
想到她那张扬的性格和凌厉的眉眼，星野晓一时有些担心她如果加入，能不能和其他成员和谐相处。
还有——她如果加入社团，是不是要从东京搬来静冈住……也是个要考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