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455.各怀鬼胎
“你是什么意思？”胡磊的脸色非常难看，丝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中的怒火。
他今天已经把姿态放得够低，足够给脸了。要不是他主动找的方增耀，他甚至连这点让步都不会给，只会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等着方增耀带着范鸿和眼前这个小鬼上门赔笑。
方增耀没指望能让他和范鸿把手言欢，只是劝他化解与乔木的矛盾，指望让乔木去敲范鸿的边鼓。
要他说，他们两人都联手了，还要范鸿干嘛？爱去哪去哪呗，说不定人家还更自在。
但那老家伙明显就是又想占他的便宜，又不想放弃范鸿。大概是担心他事后翻脸不认人。
既然是他找上门，那他自然要暂时屈于被动。
他本来也没真的把乔木怎么样，在他看来，说个软话，给个承诺，事情也就过去了。
之后再合作，他完全可以试着拉拢对方。哪怕没指望对方加入他的兴趣小组，只是像颜其平那样，双方密切合作，也足够了。
在他看来，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也都会接受他开出的条件。
但这家伙……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乔工……”胡磊的语气已经很冷了。
“我同意休战，”乔木没理会他，自顾自地说道，“至于对付龚荣，抱歉，我不感兴趣。”
胡磊的眉毛拧起来了：“那两篇……”
“那两篇造谣帖究竟是谁发的，我会去查清楚，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乔木抢话道，“当然，我现在基本相信，这件事和你无关。所以我才同意休战。”
看看这群人的模样。
龚荣和胡磊合作那么久，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一早晨的时间，但凡胡磊给龚荣打个电话，后者即使一时洗脱不了嫌疑，也肯定能暂时安抚住他。
而事情发酵到了现在，龚荣甚至都没打电话慰问一句，表个态。
一个小小的视频，就将两人貌合神离的本质暴露无遗。
真是丑陋。
至于方增耀，嘴上说着将范鸿当自己干儿子，将范鸿家人嫌狗不理的小子当自己孙子。结果呢？胡磊一靠过来，立刻顾不上范鸿的感受了，甚至直接越过范鸿把他也叫了进来。
如果是前世，他不介意，甚至肯定会和这群人来一场敷衍的结盟。但这一世，他已经不需要，而且彻底瞧不上这种人了。
乔木的反应，让胡磊想起了范鸿。
那家伙也是这样，总觉得别人都肮脏不堪，就自己纯洁无瑕，遗世独立。看他的眼神，都如同在看一个已经开始厌氧发酵的垃圾堆。
你得意个什么？如果不是遇到了个好的面试官，有了靠山，你以为你能多干净？真干净，你现在还在内部项目事业部干熬呢！
先是那个张世光，一脸正气，竟然还私下被人奉承是“新起点的良心”，笑死人了！
还良心？良心都在土里埋着呢！能俯瞰众生的，谁比谁干净了？
然后又是范鸿，一副道德楷模的德性。你真这么高尚，怎么不见你将那些不喜欢我的调查员保护起来、团结起来？
现在又来了个乔木，仗着自己有点天赋，狂得不知道姓什么了。你真牛逼的话，你倒是晋个p10让我看看啊！
胡磊腻歪透了。
他自觉该有的姿态都有了，该说的好话都说了，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再往下，就要被人当软柿子了。
这个时候，方主任总算是醒了。
“话说开了就行，”他接过话头，不给两人继续顶牛的机会，“小乔还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心思都在项目上，正常嘛。”
见其他两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他身上，他乐呵呵地说道：“咱们也别说什么报仇不报仇的，法治社会，有了委屈，自然要相信公司，相信法律。又不是香港古惑仔，对吧？”
“其实今天咱们三个坐在一起，说的就是，有人心怀不轨，要破坏省部得来不易的大好局势，咱们自己心里得有谱，不能乱了阵脚，”他挥了挥手，“剩下的，公司有制度，国家有法律，社会有道德，咱们遵纪守法的人，还能怕他们不成？”
他嘴上说着，心里也不痛快。
这个胡磊，他一下子没盯住，就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这里是现实社会，不是你的项目！那些个大白话，是能在这儿说的吗？
万一今天的话流出去了，让省部同事怎么看他们？让公司领导怎么看他们？
他脸上维持着热情洋溢的笑容：“既然话说开了，也就没有别的事儿了。今儿就先到这儿吧，胡工你还没吃饭呢吧？赶紧去吧。
“小乔，小范那边，也麻烦你和他说一说。现在不是纠结个人恩怨的时候，重要的是团结，咱们只有真正团结起来，才能共同抵挡那些牛鬼蛇神的进攻，不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胡磊很不满对方和稀泥的态度，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目送两人出去，待门被从外面关上后，方增耀终于松了口气。
之前一段时间的接触，他自忖已经足够了解这个青年了。
对方足够老成，虽然学历很糟糕，却出人意料地很懂职场中的一些规矩。
尤其是上一次，他带着范鸿说服对方接受征调，参加省部的集体项目，说白了就是劝对方明知是坑还往里跳。
其实本不必如此，省部的集体项目多的是，他是主任，郝为是外部项目事业部经理，他俩坚持的话，完全可以给对方安排一个胡磊不好施展的项目。
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当时他权衡利弊之下，在别的方面，和龚荣与胡磊做了利益交换，某种程度上算是出卖了乔木。
因为他能猜到胡磊的计划，觉得年轻人吃点小亏，熬一熬，没什么不好。他没想到龚荣竟然暗度陈仓，给他们来了个这么狠的。否则他一定会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
后者当时应该能看出来自己被“取舍”了，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让他觉得这个人很识时务，会比范鸿更好驾驭。
今天看来，他大错特错了……
很明显，他将对方的“不怕事”，误判成了“识时务”，结果差点把自己陷入尴尬的处境中。
电话里对方就给了他个软钉子，好在他没有公放。
而且对方对与胡磊结盟一事的抗拒程度，也出乎他的意料。
不，他立刻自我纠正，不是抗拒与胡磊结盟，应该是抗拒这种办公室政治，这种“袖里乾坤”的玩法。
一开始，这让他很难堪。
现在全省部都知道他方增耀麾下有两员大将，一个范鸿，一个乔木。
前者和胡磊就是不对付，现在后者也态度冷淡。这让他很难受，可以说在胡磊面前颜面扫地。
好在胡磊现在也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看他的笑话。
但那种难堪，在得知对方竟然不眨一下地连杀八人后，就消散了大半。
看到对方不停地给胡磊吃软钉子，他甚至还松了口气。
他已经不想再与对方合作了。
他不介意自己的盟友杀伐果断，但杀伐果断，和杀人狂魔，显然是两回事。
那一刻他清醒地意识到，他和眼前这个二十岁的青年，彻彻底底是两个世界的人。
一个……不，一群在项目中杀人如麻的调查员，在项目里的时间，比在现实中的时间都长。
他之前竟然会觉得，自己能用职场潜规则约束对方，驾驭对方。
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失了智了？
真要是这么做下去，说不定哪天一觉醒来，他的床头，就摆放着一只血淋淋的断手了。
所以，当对方明确表态不会掺和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不再感到难堪，甚至还松了口气。
但这话他不能说出来，毕竟胡磊也是战斗类调查员，那家伙与乔木的心理距离，说不定比和他的心理距离还近。
让对方知道了他的顾虑，肯定会觉得他胆小如鼠，过度谨慎，甚至会轻视他。
堂堂省部主任，竟然会怕自家调查员。他绝不能在胡磊面前露这个怯。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果断和稀泥结束了这场三方会谈。
他宁可让胡磊认定自己对乔木的控制力有限，也不能让对方察觉自己的胆怯。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毕竟他对范鸿还有足够的控制力，再加上与胡磊的结盟，已经完全可以全面压制龚荣了，乔木，只是锦上添花罢了，没有也不碍事。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大局已定！
他和胡磊联手，就凭龚荣和颜其平，休想再搅出什么风浪。更不用说颜其平也不是他龚荣的死忠。
僵持了这么多年，突然一夜之间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话说回来，他们较量了这么多年都没个结果，这个乔木一来，就让他稀里糊涂锁定了人生最大的一场胜仗。
这个乔木，不会是他的福将吧？
念头一生出来，他自己都乐了，赶紧摇头将其甩了出去。
和那小子有什么关系？只能说要感谢龚荣的贪心不足。
大好的局面，竟然还想着更进一步一石二鸟，给了他喘息甚至绝地翻盘的机会。
另一边，与乔木随便打了个招呼分开后，胡磊没有回办公室点餐，也没去食堂让人围观，直接乘坐另一部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他可不想和乔木乘坐同一部电梯，太难受了。
开着车直接回了家。女儿初三冲刺，中午根本不回家，要留在学校午自习。家里只有请了假没去上班的妻子。
毕竟他的事情在网上持续发酵，事件平息之前，那个婆娘也没脸皮去单位，接受那些脸上关心备至，心中幸灾乐祸的慰问。
平日里他们家的“豪阔”，早就被周围无数人眼红了。不少人还打着共同投资的旗号，想从他家身上捞一笔。
那群人，可不会放过这个看他们笑话的好机会。
电视里正在播放财经类节目，妻子躺在沙发上，显然没看电视，而是捧着手机，不停刷着短视频。
听到开门声，起身的她看到丈夫这么早就回来，很是惊讶。
“怎么没吃饭？”胡磊边换鞋边问，“恬恬那边没事儿吧？”
“没事儿，她早晨哭着打电话问我，我跟她说了，是你单位有小人，安抚住了，”妻子的语气很硬，但还是关心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解决了吗？”
“解决？哪那么快？”胡磊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缓和了一下，继续说道，“已经和我们主任谈过了，他是支持我的。”
“这不就能解决了？”妻子听了很欢欣鼓舞。
“都说了没那么快，牵涉到副主任。”胡磊说着就往书房走。
妻子的狐疑地质问：“主任都支持你了，他还管不了副主任？！”
“你什么都不懂就别说话！”胡磊不耐烦地往屋里走，“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说着，直接关上了书房门。
妻子依然怀疑他出轨，甚至还怀疑他有私生子。这种脏水，被泼了就很难洗清。
尤其是妻子本身没什么能耐，现在在事业单位的工作还是他给办的，娘家那些亲戚更是仰仗着他。
所以这女人很没有安全感。这种怀疑，纯粹是冰冻三尺，一朝暴露而已。
早晨他花了好大力气，才让对方相信，这是有人要搞他。
不说那些三姑六婆，就是他们能住进这三百多平的大平层，恬恬能上山大附中，不都是靠了他吗？
他要倒了，这个家就完蛋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妻子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强忍下这口气，暂时不跟他闹。
现在不闹，事情解决了，还是得闹。不过这次事情能解决，妻子再怎么闹，也都是小事。
他打开电脑，登陆飞信，将一段近一小时长的录音传到电脑上。
一边传输，一边下载音频剪辑软件，注册，登陆，付费，一气呵成。
然后载入音频，快速拉过前面几十分钟，拉到后半段。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这和我的经历可不太一样。他们当时，可不只是给我个教训那么简单。”
“据我所知，他们接受的委托，根本不是给我一个教训，而是杀了我。”
“……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
他按照教程，把这一段对话，包括自己所述内容，完整地剪成单独的一小段，另外储存。
然后，他打开隐藏在多层文件夹中的登录器，进入了一个网站，联系到网站客服。
“你们之前不是联系我，想知道那个‘困兽’小队的死因吗？”
几句话后，客服收到了音频文件，承诺核实后一定会给予回报。
胡磊看着结束对话的聊天框冷笑。
他为人处世，一向是有仇必报。
那个乔木之前项目会上当众给他难堪，之后跟没事儿人似的，今天甚至提都不提，还理所应当地接受了他补偿的允诺。
恬不知耻！
是，他确实同意休战，休战期间，他和他的兴趣小组，也不会再针对对方。
但别人要不要针对，那他就管不着了。
他只是帮忙发掘真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