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血色褪尽，午后正热的日头都不能将那张苍白的俊颜晒出几分红润。
狭长凤眸中温情不见，他与韩礼桐对视间，眸光深沉冷厉，毫不退缩。
一场无硝烟的战争……
不等他开口，李野草便推开了眉眼间染上得意之色的韩礼桐。
“你有什么资格他，以如此肤浅的标准评判一个人的好坏，那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挪用货款，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去做利于你们韩家的事，这些你不会都忘了吧？”
“你只是我店里的账房先生而已，摆好自己的位置，别做多余的事。”
无论是来这里等她，还是质问陈苓川，都没必要，而且很讨厌。
说完，李野草没再给他任何一个眼神。
拉着陈苓川就上了自己的马车。
至于韩礼桐，他既然有法子来，自然有房子回去。
踩着矮凳上马车的前一刻，李野草唇角一勾，思考道：“这半天算你旷工，要扣工钱的哦。”
随即笑魇如花的拉着陈苓川就坐进了里面。
清脆的马蹄声在水泥路上响起，李野草气鼓鼓着小脸坐在一边。
陈苓川好笑的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生气了？”
李野草一把拍掉他的手，皱着眉头正色道：“难道我不应该生气吗，他凭什么这样说你。”
闻言，陈苓川愣住了。
这一刻，他形容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喉咙干涩，好似失声了一般。
可心中一直压着的那块巨石却忽然消失。
在韩礼桐把事说穿的那一刻，他整个心都灌了铅一般沉下去。
半晌，他垂下眸子，惨淡一笑：“你不会觉得我无能么。”
“怎么会！”
李野草立刻打断了他。
随后伸出双手托住他轮廓分明的脸颊，强硬的令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谁都有过去，可真正应该关心的是现在和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愿意陪着你。”
“至于别人的话，与我们何干？”
轻灵的音色为陈苓川散去了挡在眼前的浓浓雾霾，眼前一片光亮。
他，被坚定选择了啊！
陈苓川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反手将人儿揽在怀中，声音温柔的不像话：“谢谢草儿。”
吁——
车夫猛地拉紧了缰绳，马车里的两人由于惯性向前冲去，李野草一时没坐稳，下意识惊呼一声，身形踉跄着倒了下去。
哐当。
她的头撞在了木窗上。
可却半点痛感都没有，李野草疑惑的睁开眼睛。
陈苓川挡在自己脑后的手，已然红了一大片。
李野草心疼的将他的手握住：“没事吧，痛不痛？”
随即轻轻的朝他手背吹着气。
蓦地，车窗被人急切的敲了几下。
掀开帘子，外面站着心急火燎的伙计：“老板，你们快回去吧，老夫人不见了！”
一瞬间，李野草瞳孔一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立马坐直伸手抓住了伙计，李野草绷着脸眉头紧皱，担忧的追问道：“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你一五一十的说！”
“我，我也不清楚，少爷和小姐去学堂后，梁姐一直照看着夫人，可是店里生意实在太忙了，许是一时疏忽，夫人就……就不见了。”
这几日，赵氏的情绪越发不稳定，李野草和弟妹更是小心看顾。
结果还是出事了。
“快，回安定镇！”
“阿强，你就骑马先回去，让梁姐他们别着急，分头行动一起去找。”
有条不紊的安排好了一切，李野草给车夫加了钱，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
听了这桩事，她哪里还能坐得住，惴惴不安如坐针毡。
半个时辰不到，李野草就回了店里。
三两步冲进去，才刚过了晌午，店里就已经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方叔正在屋里来回踱步，手忙脚乱的等着消息。
见李野草回来，连忙迎上来：“野草你可回来了，路上见没见到你娘啊？”
李野草摇了摇头：“方叔，我娘最后呆的地方是哪儿。”
这么大的地方，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总不能盲目去寻。
方叔想了想，急忙道：“是你的屋子，小梁说她在里面缝鞋垫来着。”
李野草目光一沉，直奔屋里。
却没找到那双鞋垫。
娘带走了？
正当她疑惑时，陈苓川低沉的嗓音传来：“草儿，你来看。”
她快步走去，只见陈苓川手中拿着缝鞋垫剩下的料子毛毡。
李野草拿在手中细细端详，心中更纳闷了：“这……这也不是我们三个的尺寸啊。”
按照布料上的裁剪大小来看，分明是个成年男子脚掌的尺寸。
平日里，一家四口人的衣裳鞋子都是她一手操办，李野草绝不会记错。
可眼前这……
陈苓川拍了拍她的肩，沉稳的声音总能安抚人心：“伯母会不会回家了？咱们现在骑马回去，几刻钟就能到。”
刻不容缓，两人立刻回了小溪村。
一路赶来，也并没看见赵氏的身影。
李野草急的不行，偏偏没有任何头绪。
死马当活马医，她敲响了隔壁刘大娘家的房门。
刘大娘也正纳鞋底呢，抱着针线活儿就出来了。
一开门就看见神色张皇的李野草。
“你这孩子是咋了？怎么急匆匆的，打哪儿来啊。”
李野草怪不得说那么多了，长话短说道：“婶子，你看没看见我娘啊？她不见了，哪里都找不到。”
刘大娘也是一惊：“人怎么会丢了呢，你别急啊，容我想想。”
她的沉默，无疑是给了李野草希望。
蓦地，刘大娘看着自己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子，猛的一拍大腿：“诶呀！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你爹的忌日啊，你娘是不是去打扫坟头了？”
轰的一声，李野草如梦初醒。
今天，是爹爹的忌日么。
当年，军营那边派人来传话，没有尸骨，她们就立了衣冠冢。
赵氏把死讯传来的那天当做了忌日。
算算日子，今天正是！
“快，我们去找！”
李野草翻身跨上马，接着就是一路狂奔。
别出什么事才好……
路越走越荒，空气也越来越凉。
那时她们还小，赵氏只身一人处理了爹爹的后事。
悲痛之下，伤了神智。
李野草懊恼自责不已，挣再多的银子有什么用，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啊！
她竟忽略了娘的痛楚，真是不应该。
这处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汩汩溪流洋下，从山头斜打下来的日光照在水面，波光粼粼，清幽静谧。
李野草一眼看见了在坟头前抱着木板碑的赵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