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储生身子侧倒，抖索几下，才站直，迷迷糊糊的：
“吃饭了吗？有肉吗？”
陈齐和吴栋看向戚储生，又面面相觑。
瞧，少林寺呆久了，吃不到肉孩子都傻了。
“还不赖，”戚妩掀眼皮看向活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玉像的秦夙，玉指轻轻点棋盘，“明天开始练武。”
练武？
秦夙心底里滚涌着无尽稠密疑惑，但他脸上身躯仍然没有变化，对她的话未做反应。
陈齐：“当家的，谁人教他练武？”
吴栋：“他那瘸腿连走路都不利索，怎么练武啊？”
戚储生揉了揉眼睛，略泛迷茫：“我明天还要练武？”
戚妩瞥了眼戚储生，漫不经心道：
“后山那个老头子最近指定颇为无聊，把秦夙送给他玩一阵子，后面再送回来。”
陈齐神色一凝：“当家的，这......”
吴栋此次反应及时，却语音一噎，眨了好几次眼睛，才艰难说出口：
“莫长老，当家的，恐怕是不妥当吧？”
戚妩笑道：“有何不妥，那老头子都快憋坏了，他肯定很开心。”
终于恢复过神的戚储生慢半拍的抗议：“我不练武！”
看着他慌张跑走的样子，戚妩双眉微颦，扶额：
“傻孩子，又神智不清了。”
陈齐和吴栋相视而望，苦不堪言。
又练废一个，哎。
秦夙脊骨挺立，神色漠然，浑然与他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
翌日，天初晓，四人便往后院徒步而行。
树木山石，蓊蔚洇润之气。
吴栋推着秦夙，走在前面，戚妩和陈齐走在后面。
陈齐看向远处天边还挂着墨黑乌云，同戚妩道：
“三当家，这个时辰莫长老怕是还未醒。”
“不会的，”戚妩看向竹林伸出若隐若现的草屋，“他每日天刚亮便起来到寨子偷摸拿一摞食物用做一日伙食。”
话音落下，竹林划过一阵风，咻一声仿佛要将天劈开一道痕迹。
吴栋目瞪口呆，“娘嘞。”
四人到竹屋前，直接推门进屋。
莫七蜀手里馒头正往嘴里送，看见不请自来的四人，他手瞬间僵硬住。
他看向中间的戚妩，咬了口白馒头：
“丫头，今儿个怎么想起来给老夫请安了？”
秦夙神情冷淡，打量番屋内贫窘摆设，又将视线放在桌前啃馒头敝巾旧服的老人。
他生得腰圆背厚，直鼻权腮，然面阔口方，身着麻屣鹑衣，却也遮不住剑眉星眼带来的压迫感。
莫七蜀不拘一格吃东西，戚妩四人走到他面前，他皆专心做自己的事。
戚妩坐在他对面，提起茶壶，想倒杯水却发现只是个空壳子。
“饿狼扑食的样，”戚妩顿顿，将剑放在桌边，“老头，我来给你送个人。”
莫七蜀睨了眼她的佩剑，嘴就没有停过，含糊不清回绝：
“不要，送个神仙都不要。”
“我那可怜的娘亲，真是太命苦了。”
戚妩眨眼，纤长睫毛颤抖，嘴唇也嗫嚅着：
“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早去世呢？怎么就忍心留下你一人孤苦伶仃。”
吴栋憋着笑，陈齐习以为常。
秦夙则带着惊吁看着她，清冷如竹的眼神顷刻间变化，嘴角翘起细微弧度。
戏还挺多。
“老头，”戚妩深吸了一口气，蹙紧眉头道，“你的命真是苦，每每想起你，丫头心里就是一阵一阵抽疼......”
“别哀嚎了，又不是哭丧。”
莫七蜀瞥向一边坐在轮椅的秦夙，眉眼深邃问：
“就这个半身不遂的人？”
“老头！”戚妩抬高声音，“他没有半身不遂。”
顶多暂时半身不遂。
“丫头，这人长得虽俊，但我们不能忽视他瘸着的腿。”
“我不和你争，人给你，你教他武功就当还我人情了。”
戚妩看向秦夙，继续道：“七日后我过来验收成果。”
“七日？”
莫七蜀难以置信看向戚妩，摊手数七根手指头。
“丫头，七日才刚刚起步呀。”
“那就多待一日。”
戚妩看向桌上的佩剑，垂下眼眸，淡然开口：“你要的佩剑，我送来了。”
莫七蜀是她母亲的恩师，她母亲去世后，莫七蜀便一直在这竹林里隐居。
平日里他最烦人唠叨，他看着戚妩长大，因此和她最亲。
至于佩剑，是戚妩前几年某然劫下的长琢剑。
江湖上流传，长琢剑自盘古开天辟地时命人铸练七七四十九天造就的利剑。
莫七蜀听闻戚妩拿到剑后，一直想要，为此还粘了戚妩个把月。知道无望后，他才退缩。
莫七蜀宝贝似的抚摸长琢剑时，戚妩招手带着吴栋和陈齐离开了。
等莫七蜀心思从剑离开，屋内只剩下他和秦夙。
两人大眼瞪小眼，莫七蜀绕着秦夙走几圈，抿嘴摸胡子思考。
“看起来除了俊眼修眉外，也没什么值当。”
莫七蜀靠近他脸，“你和戚妩丫头什么关系啊？”
“丫头心地牢固如磐石，老夫求她多日连剑鞘都不给瞧一眼，今日竟反常亲自将剑送过来了。”
“她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快快告诉老夫，让老夫也知晓知晓。”
秦夙神色冷漠：“并无。”
莫七蜀挠挠耳朵，不太相信他的话，低头看向他的腿，又挠了挠胡须。
抬眼之间，屋内传来“咔嚓”声音，紧随着竹林里回荡着鸦雀嘎嘎声。
“还不错，一点声音也没有。”
莫七蜀拍拍手，走到桌前拿起馒头继续吃，“可以站起来活动了。”
顿了下，莫七蜀又补充一句：“我可不教个瘸子。”
秦夙咬紧牙关，唇色和脸色均泛白，他额头上还点缀着丝冷汗。
听闻他的话，秦夙手撑起身躯，缓缓站起身来。
等站直，确定自己的脚踏实落地后，他眉眼欣喜万分。
他的腿已经有四年没有紧踩在地上了。
莫七蜀将长琢剑如珍宝抱在怀里，手撕开馒头，塞了一口，见秦夙喜上眉梢，提醒道：
“别高兴的太早，接下来的日子有你受。”
“丫头真是给老夫出了个难题，”莫七蜀轻轻抚摸剑，无比怜惜道：“还好有你在，我的小剑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