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还要我叫你小蛇？”
苏岁竹语气淡淡，眉眼间的神情也不再是同往时那般的俏皮率性，倒是多了些原本属于神女的姿态。
墨止闻言心头更是伴着丝丝难以名状的涩然之感，仿佛有种是什么在悄然流逝的错觉。
他很清楚，此时在他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他的岁岁了。
她的二十岁生辰到来之时，她就不是了。
而且她口中的小蛇，即使相隔千年之久，那一幕幕还是同在昨日一般浮现在他心头......
墨止定定对上那双依然清澈的明眸，可不过转瞬间，她就松了手，随即乘着红莲一阵风似的轻盈飘远，没有丝毫回顾。
“尊主，他追上来了。”
“带他去水镜。”
苏岁竹感受到身后气息的靠近，暗暗汇聚灵力，红莲便更是快速地前行。
湖水波光潋滟，映着由远及近的光色洒落一片金芒。
穿行之时，水障现于一瞬间，墨止紧跟其后，入目却是一片云雾缭绕的高山屹立于眼前。
墨止停驻在山脚下，注视着眼前的茅草屋良久，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脚下也似灌了铅般沉重了起来。
“妖皇陛下，尊主在山上，请吧。”
林清寒忽而现身，悬浮于上方，低头望着他，带着几分倨傲之态。
墨止没有回答，却也在林清寒转身要带路之时，拂袖先是消失在了他的身前。
山顶之上，一抹女子的倩影背对而立，轻风拂动轻扬起她的衣袖和发丝，就像被定格在山水之间的画卷之中。
纤细的腰身被圈住，墨止将头靠上她的肩，语气轻柔，却也似带着几分不满。
“岁岁......刚刚为何不等本君一起？”
苏岁竹任由他抱着，也并不作答。
墨止有些急切来到她身前，对上那双依旧美艳的水眸。
还不待他在她眼中找到想要的波澜，猝不及防间温软就已经到了唇边。
她的气息还似往时那般清甜，柔柔地迎面而来，侵占着他的整颗心，顿时就填补了他所有的不安。
霎时间风起云涌，天地昏暗，惊雷阵阵，由远及近不绝于耳。
唇边的温热渐渐消散，暧昧的举动也随之抽离，苏岁竹缓缓抬头，勾唇微微一笑。
“既然这是上天的安排，那我便最后再渡你一程。”
紧接着就是一道惊雷骤然从头顶落下，远比先前渡劫化姣的威力要大得多。
墨止顾不上其他，本能之下就去迎接，天雷降临，也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身子的一瞬虚晃，却也并未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墨止又怎会感受不到周身流转的强大灵力，所谓的人仙之力，伴随着本属于她的纯真元气汇聚，此时竟都在他处。
正如她所说，她要渡他。
诚然，她早已凌驾于仙人之上，被奉为神，渡他也再容易不过了。
待结结实实挨了九道天雷，越过凭空出现的龙门结界，墨止却并未立时跟着前路指引消失于此，而是隐去真身停在了原地。
一身玄衫多了几处破损，右侧脸颊也不同程度出现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平白在一张绝色无暇的脸庞之上增添了些许令人动容的破碎感。
而与先前比起来，这根本都算不得什么。
金色的光芒将他包裹，一头墨发飘扬四散，他的额头现出一只黑色的龙角，而另一侧也在缓缓生长而出。
原本失去的角，此时正因着渡劫而重获新生，连着那处伤疤也恢复如初。
墨止注视着始终立在他身前的苏岁竹，慢慢敛去周身的光芒，缓缓抬起手臂。
苏岁竹却适时后退半步避开。
“你想要的如今也已经得到了，离开吧。”
墨止的手臂僵在半空中，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刚刚的那个吻，还有这般不遗余力的护着他渡化他，难道就是为了现在避开他，让他走？
“岁岁......你要我离开？”
“你现在该叫我丹皇。”
“可你那时也自称姐姐。”
“那妖皇陛下现在莫非也想再叫我一声姐姐？”
苏岁竹回以浅笑，隐约还是有几分在凡尘时的影子。
“岁岁，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们还有阿辞不是吗？”
墨止没有直接回答，立在原地定定望着她的双眼，苦涩溢于心间。
“你该清楚，我的每次涅盘便是前尘翻过，人间过往皆似往事随风，千年之前起因是我，之后的果便是我该受的，而如今我已渡化你成仙，因果圆满，一切也该到此为止了。”
“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不要本君了，也不要阿辞了？”
墨止无法心平气和看待苏岁竹此时的淡然之态，仿佛她什么也不在乎了，哪怕是同时失去自己的夫君和孩子......
“我从未说过不要阿辞。”
“那你就是不想要本君了？即便过了千年，你还是不肯原谅本君......”
墨止皱着眉，很快就捕捉到了她此话的他意，原本的奢望竟真的变成了奢望，她果然会作出如此的选择，难道他们之间所拥有的甜蜜也能就此一并被抹去吗？
“可本君当年也只不过是一条灵智初开的小蛇，在寻父途中又确是受了一番磋磨才会一时出于本能伤了你，本君知道，你更怨的还是本君吞了你的爱宠，才会在那时决然说出，这水镜之中再也不留赤乌族的那番话......
可本君当时本就修为尚浅，依然还未全然褪去兽态的天性，而那只兔子又频频来挑衅，本君又如何能忍？岁岁，本君真的就错得毫无可恕吗？”
苏岁竹眉头微动，眼波稍加流转，面上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妖皇陛下既然要重提旧事，莫非还忘了一事？”
苏岁竹缓缓抬起手臂，将衣袖往上拉起，露出洁白的皓腕，上面隐约映出一朵浅紫色小花的轮廓。
墨止顿时语塞，心跳也随之漏掉半拍。
“怎么不说了？妖皇陛下怎么不继续狡辩了？”
苏岁竹这会却是上前将手臂上的印记更近一步在他眼前放大。
映入视线中的同时还有曾咬伤她手背留下的齿痕，即便是过了千年也不曾褪去。
“尊主。”
一道温润嗓音打破了二人此时似是对峙般的情形。
林清寒一身红衣突现于一旁，提醒着苏岁竹。
“时辰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