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茅场晶彦就已然完全明白了过来。
天空之上的红色斗篷巨人稍稍默然片刻，然后沉声问道：
“看样子我的确猜对了，只是……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种问法也太失礼了吧，茅场晶彦，更何况……你也并不需要理解在你眼前的存在到底是什么，你既不是我的信徒，也不需要取悦我，不是么？”
莫宸爽朗的笑了起来，并且看似高深莫测，实则敷衍了事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茅场晶彦没有说话，只是那个投影的红色的斗篷巨人，却是直接抬起了右手，从扩大的袖口里，可以见到纯白色的手套。
但是袖子和手套很明显也是互相分开，完全看不见有肉体的部分。
红色斗篷巨人直接往下方一指，指向了那个平台上的唯一的一个身影。
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要不要这么果断啊，这根本就没有意义，不是吗？”莫宸笑眯眯的说道，“就算是你现在还有权限抹杀，也只不过是删除了我的一个形象罢了，改变不了事实的……”
“……”
“……”
台下的人群全部都是鸦雀无声，他们感觉自己的大脑纷纷死机了，完全没有办法处理所接收到的这么复杂的信息。
即使有少部分人已经隐约反应了过来，但是还是觉得不敢置信，并且用一种古怪的目光不住的打量着台上的那个人和天上的红色斗篷巨人。
果然，无论怎么样都好，也还是让人觉得无法相信，眼前的场景也只是信息量过大，并没有什么震撼的感觉。
暂时来说，他们更加宁愿相信这是茅场晶彦在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茅场晶彦再度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慢慢的开口再次问道。
“你把我当作是一个病毒就可以了，反正定义差不多，我也不是太在意这种事情……”莫宸摸了摸下巴，眨了眨眼睛这么说道，“只不过，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次轮到茅场晶彦没有说话了。
“不愿意说吗，也没有关系，不过我劝你还是停止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比较好，虽然我是出来了，但是不代表只有这么一个我……”
莫宸挑了挑眉毛，然后好心的说道。
“噩梦之种是心灵病毒，虽然可以通过数据信息作为传播的媒介，但是主要针对的是你们的精神、心智的层面，你即使是让他们直接下线了，也无济于事，我的存在只会跟随他们的思维意识一起延伸到你们的真实世界……”
“噩梦之种……”咀嚼着这个不祥的名词，茅场晶彦停止了自己暗中的操作。
他的确是在考虑对方既然蹦出来了，那么或许可以赌一把在这时候，其他人就没有问题的赌局。
只不过，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的结局，这个东西的存在形式难以理解，但是智能化程度极高，并不只是死板机械的在计算、执行指令，不会留出这么明显的破绽来。
只是，它为什么又要提醒自己呢，任由自己这么赌一把的话，它不就直接进入现实世界当中了么？还是说……它其实还是在骗自己？
那应该怎么办呢？要不要冒个险？
貌似是看出了茅场晶彦的想法，莫宸再次笑了起来，轻声说道：
“或许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我的建议是，要不要先听听我的条件？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很乐见其成的……”
“喂，够了啊！你们到底还想要继续演多久？都把我们当傻子了吗？”
终于有个面容凶悍的男人忍不住了，愤怒的大声喝问道。这是两个人在自说自话，就觉得可以把他们当猴耍了？！
“嗯？”被打断了话语的莫宸转过头来，淡淡的一眼看过去。
一瞬间，台下的所有人都是瞳孔收缩，脸色煞白，冷汗津津。
巨大的压迫感迎面而来，仿佛刹那间就冻结了大气，凝固住了空间一样，让他们脸色大变。
首当其冲的那个面容凶悍的男玩家，更是大脑直接一片空白，双腿一软就瘫坐了下来，思考瞬间终止。
这一瞬，仅仅只是一瞬，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他们一下子就完全明白了，这个人身为真正怪物的实质。
巨大的暴力彻底凌驾在人类之上，明明没有那些守关BOSS一样的巨大体型、狰狞的外表，更加没有让人只是看到，就会心生恐惧的一切因素。
但是……但是……那是精神上的实质性冲击，所谓的气势这么玄乎的东西，竟然能够真的存在？
他们之前打过BOSS，也觉得那的确很有气势。
现在想来，如果BOSS没有那样可怕的外形与体型的话，其实压根就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威慑力……哪怕是一只猫都好，如果体型放大到大象一样，同样也会让人觉得它很有气势的。
现在想来的话，那种气势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气势。
而现在的这种宛如实质的精神冲击，则是让他们自己从灵魂上真正地感觉到了，自己在其面前就好似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是何等的渺小。
无法反抗，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茅场晶彦，你创造出了世界的种子——TheSeed，但是这还不足够完全实现你的梦想吧，就像是这个游戏那样，看似已经趋于完美，但是就连液体效果都无法完全模拟……”
收回视线，莫宸继续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之上的投影，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的梦想，关于你在小时候自己想象着空中浮游的城堡，艾恩葛朗特就是你想要实现它的载体，是不是？但是仅仅只是如此，你就满足了吗？”
“……”
“……”
“你想表达什么？”茅场晶彦沉声问道。
“我可以让你的梦想成真，让你的空中城堡变得更加真实……世界的种子我这里也有一颗，我叫它STEM系统，或许能够和你的TheSeed完美互补。”
莫宸微微一笑，话语变得低沉了起来，带着魔鬼一般的蛊惑的魔力。
“什么？”茅场晶彦似乎有些不理解。
“我可以给你提供技术支援，但是相反的，你也必须保证充分的条件才行……人的想象力和潜意识是非常有潜力的，只要无数人的意念汇聚在一起，绝对能够创造出一个与现实平行的精神性空间出来。”
莫宸认真的解释说道，好似是在说一件平常的小事那样。
“而我的噩梦之种就是将你们的世界的所有人类的脑波联结在一起的基础……我相信你肯定能够明白我的意思才对。”
“……我不明白。”红色斗篷巨人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之后才发出低沉的声音。
“呵，别自欺欺人了，茅场晶彦，你不是救世主，你是灭世的魔王……看看这里的人吧，他们都是被你骗进来的玩家，上万人仅仅只在一个月的时间就死掉了五分之一。”
莫宸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他知道自己赢定了，只是需要花点时间击溃对方自我欺骗的心灵防线而已。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的话，你绝对不会满足于自己的「世界」只有这么一点儿人，如果可以用自己的「世界」取代现实，你绝对不会犹豫……你就是这么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
“……”
“所以，别坚持那些可笑的理念了，你已经杀死了几千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继续为你的梦想而执着下去呢？”
莫宸低声说道，微微眯起了眼睛，混沌开始流转。
“如果你真的想要成为救世主的话，那么只需要将TheSeed交出来就可以了，但是如果你的本心不是为了这么无聊的理念的话……那么，加入我的麾下如何？”
茅场晶彦仍然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
莫宸也没有催促，只是在静静的等待着，至于其他人则是更加不敢作声了，全场一片死了一般的安静。
只是，他们都紧紧的抿住嘴唇，紧张的看着红色斗篷巨人，生怕对方真的就这么轻易的被说服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自己等人真的不是在做梦？
脑子乱糟糟的，完全静不下心来，莫名的不安、恐惧、压抑，都紧紧攥住了他们的思维。
“终于抓住你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只要确切的出现在我的眼前，那就是有迹可循的。”
就在这个时候，茅场晶彦的低沉声音再次传来，但是这一次却似乎是如释重负一般——
“现在让我来看看你的源码，看看你的本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吧。”
随着话音的落下，莫宸的身形似乎是影像突然被什么干扰了一样，一下子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不住泛起了波纹与涟漪，并且有着无数迅速变动如同资讯乱流般的数据在他的体表流过……就仿佛是一份虚拟的程序即将在这个世界，显露出作为本质组成的数据代码一样。
所有人顿时都是眼睛一亮，然后同时松了一口气，并且觉得茅场晶彦在这一刻简直帅呆了！
对方果然不愧是天才，而现在的出现的这个拟人怪物即使是再怎么棘手的、智能化程度极高的病毒都好，也无法与人类的智慧所对抗！
它以为自己掌握一切！
却不知道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不知道邪不胜正、人类皆强大的法则！
“看看……我的本质是什么？”
莫宸的表情却是在瞬间变得有些微妙，紧接着尽管自己的身体仿佛正在崩坏，然而他却是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哈哈哈……可、可以啊……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都愣住了，不明所以的同时，也突然感觉到了某种未知的恐惧缓慢却又坚定而冷酷地爬进了他们的意识，并且逐渐压倒了其他的感觉。
完全没办法确认这种恐惧的源头，所以它反而显得更加强烈起来。
“抱谦，失礼了……哈哈哈……对不起，我真的不想笑的……哈哈哈哈哈……只是你们真的太棒了……”
尽管嘴上说着抱歉，然后莫宸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好不容易他才喘匀了气。
“不过作为对你们的认可，我也不能够一点儿表示都没有，这样吧——如果你们之中有谁事后没疯掉的话，那么我也保证绝对之后不会再有别的东西能够伤害他……”
他的身形变得更加的模糊混乱，就像是投影仪在无可救药地失焦后映射出的图像。
台下的众人开始骚乱起来，惊恐地后退，他们都已经发现了那些让他们战栗的源头就是这种变化，而且其还在反复刺激着他们的恐惧。
那种仿佛让大脑皮层乃至于全身神经都在刺痛的预感，在他们的大脑中令人发疯地悸动着，让这种恐惧变得越来越强烈。
下一刻，那个人的形象终于彻底的模糊了起来，黑色的混沌宛若是实质化的烟雾一样，弥漫了出来，凝聚出某些不可名状的轮廓。
它在疯狂地膨胀、愤怒的撕咬，越来越浓，越来越密，几乎迅速笼罩了整个巨大的城镇广场，甚至是掩盖住了整个世界。
那情景让他们永生难忘，仿佛是有着古老的让人憎恶的深渊从那片让人毛骨悚然的黑暗之中激荡了起来，发出了一阵悸动。他们下意识的看向四周，想要求助同伴，却是发现他们全都消失了。
接着，突然之间这一切终结了，直到他们在现实世界的病床上苏醒过来为止——
整个苍穹在突然之间爆发出了一阵疯狂回响的痛苦尖叫，无数的树木与湖水混在建材当中不断地落下……那是一场火、烟与巨响创造的浩劫，刺眼盲目、震耳欲聋，艾恩葛朗特就像剥开薄膜般，一层层的慢慢地崩落。
愤怒而狂暴的混沌显露出了原形，正在这片摇摇欲坠的巨大浮空城堡旋转着，永远旋转着。
……
……
现实。
在ARGUS总公司地下五楼，SAO专用的大型主机之前，一如既往的围着一大群专家。
“还是不行，我们怎么都不可能在直接关闭服务器的同时，保护好与其联结的玩家意识，使得他们不受冲击……”有人摇摇头，颓然地这么说道。
“从个人化设备方面难以入手，现在就连主要服务器也是一样，茅场晶彦基本上将我们能够想到的方面都想到了……难道真的一点儿希望都没有，救不出那些受害者吗？”
有人附和叹息起来，感觉由衷无从下手的感觉。
“嗯？等等，你们看指示灯，我记得这好像是服务器正用上所有内存进行将档案完全删除的工作状态吧……这一般好像是关服的自动设定？”
这个时候，却有些更加敏锐的家伙注意到了变化。
于是现场一下子乱了起来——
“快！快检查一下主机状态，不会是出故障了吧？”
“打电话去确认一下，看看那些游戏玩家是不是能够登出了！”
“但是没理由啊，难道是里面发生了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