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阿姐就是困了。小妹跟妈妈睡觉吧。”阿雪看着小妹，摇摇头。
“那……饿……”小妹走了两步，又捂着肚子走了回来。
“还不把食物给小妹，你想饿死你妹妹啊。”江敏柔看阿雪这样子，越看越生气。
她其实是恨阿雪的。
还没末世前就恨。
阿雪生下来之后，原本很亲她的儿子，更喜欢阿雪了。
他说阿雪香香的，要跟阿雪睡。
可明明儿子之前都是跟她睡的啊，说妈妈香的。
儿子以前总缠着她，自从她生下阿雪之后，他就更喜欢阿雪了。不要妈妈了。
还有她的丈夫。
她的丈夫很喜欢应酬，阿雪还没生下来之前，总是在外面应酬到半夜不回家，抽烟喝酒……
可自从有了阿雪。
他无论多晚，都要回家，把头埋下去，抱一抱阿雪，说阿雪是他的充电宝。
阿雪说了一句臭，他就不再带着烟酒味回来了，除了必要的应酬，不再喝酒了。
阿雪考个中考，父子俩急得跟个什么似的。
又是请假又是打扫卫生，早起做早饭。
尤其是儿子，一个原本住宿的高中生，为了给阿雪做早餐，居然跑回家，走读了。
明明她之前叫了那么多次，让他走读，他都不愿意。阿雪小小的一个中考，他就跑回来了。
在他心里，妹妹阿雪比她这个妈妈重要。
江敏柔知道自己的这个心态有问题，她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了，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
她已经努力在改了。
她努力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女儿，这是自己的女儿，她不可以嫉妒的。
她不能嫉妒的。
后来也确实好了很多。尤其是在末世之后，她怀了小妹。
她怀孕的时候，丈夫儿子为了物资，经常要出去，这个时候，她就会害怕，害怕丈夫儿子出事。
在这个时候，阿雪就会安慰她，给她住热水，给她讲故事，给她讲笑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江敏柔那个时候，是真心把阿雪当女儿的，她也真的以为，自己的那个病好了。
可这一切，在丈夫和儿子，为了救阿雪而死的时候截断了。
她的病，没有痊愈，更严重了。
她再一次清醒的认识到，在丈夫和儿子眼里，阿雪比他们的命重要。
他们救阿雪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她，也没有想到才几岁的小妹。
江敏柔哭了三天三夜，她对阿雪的恨也到达了顶峰。
她甚至拿刀在阿雪的脖子处比划过。
可每次要动刀的时候，她又想起来，这可是丈夫和儿子的两条命啊。
她不能就这么杀了阿雪，阿雪的命，是丈夫和儿子救回来的。
她不能，不能杀了阿雪。
即使，她是这样的恨着阿雪。
一个母亲，这么的恨着自己的女儿。
江敏柔知道，自己的病啊，深入骨髓了。
阿雪手指动了动，她的头微抬，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母亲。
恨着她的母亲。
江敏柔被她这样看着，心里一痛，狼狈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快把食物给你妹妹，她饿了。你这个做姐姐的，怎么舍得看自己的妹妹挨饿。”
“妈妈，我其实不是很饿，我困了，我会睡着的。睡着就不困了。”小妹小小的手扯了扯江敏柔的手。
“饿就是饿了，你不说饿，你姐姐都不心疼。”江敏柔剐了阿雪一眼。
这一眼，不知又饱含了她多少怨恨。
阿雪见了，面色如常。
生下她的母亲，憎恨着她。
她知道的。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很痛苦。
她不明白，她拼了命的在找，母亲怨恨她的原因，她要改，她爱江敏柔，她爱她的母亲。
她以为是因为她对小妹不够好，所以她拼命的对小妹好，拼命的找物资。
可是，后来她发现，无论她做什么，她的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欢她。
因为她的爸爸，哥哥，为了救她而死，妈妈因为这个，无法原谅她。
她好痛苦，好痛苦。
可是这种痛苦，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因为在希望基地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这种痛苦，好像就淡了。
太累了。
她已经没有精力痛苦了。
已经这么累了，她的脑子里，真的没有精力想别的了。
就这样吧。
恨不恨的，无所谓了。
至少，还是在一起的。
至少，她的母亲没有想过要杀她。
她的母亲，只是这样恨着她而已。
恨有时候，也是一种爱。
对吧？
“拿吧。少吃的，那是明天……”阿雪只觉得筋疲力尽。
她的话还没说完，江敏柔就带着小妹，把留给明天的所有食物都翻了出来，江敏柔一边喂着小妹，一边自己吞咽。
三两下，就把应该留到明天的食物吃完了。
阿雪还没说完的话，就这样卡在嗓子眼里。
她能说什么。
她还能说什么。
江敏柔吃完之后，还撇了她一眼，“阿雪，你看你小妹都饿成什么样子了，就这点食物，你还藏着掖着。”
阿雪：“……”
阿雪不想讲话，她累了，真的很累。
她有时候都恨自己，当初那个死的人为什么不是她。
明明可以只死她一个的。
爸爸和哥哥为什么要跑回来救她。
她这样的人，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如果爸爸和哥哥还在，一定不会因为一点点食物，精打细算，一定不会让小妹饿着肚子睡觉。
他们这么喜欢小妹，一定会让小妹天天吃饱的。
哪像她，只会让小妹天天喊饿。
阿雪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也不像她，每天忙忙碌碌，连自己都吃不饱。
如果，当初死的人是她就好了。
这样妈妈应该会永远爱她，而不是用这样憎恨的眼神看着她。
如果不是为了养小妹，妈妈应该会希望她永远消失在她眼前吧。
阿雪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
要是，能永远活在16岁就好了，重复的16岁，虽然枯燥，但也很幸福。
太累了，虽然肚子还在咕咕叫，但阿雪习惯了在饥饿中入睡。
她闭眼睡了过去。
江敏柔吃了点东西，肚子里有了货一时半会倒是不困，她哄睡了小妹，看着一头短发，脸脏兮兮的阿雪，眼里的厌恶几乎是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