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一个时代的结束（上）
返回长安的飞机上，李恪开着视频，和一个长相普通的人交谈着。
“陛下昨夜在御书房坐了一夜，也没让人伺候，今早上就下旨回京。仪仗还没出九成宫呢，召殿下回京的旨意就发出去了。”
“可知阿耶昨夜见了什么人？”
“见了好几波人，头几位都是朝中大臣，还有天策府的江夏王爷，还有百骑司的探子。”
“百骑司？谈了什么？”
“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啊，陛下和百骑司相谈，一向是屏退左右，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好靠近。”
李恪点了点头，道：“好，本王知道了。”
“殿下，陛下那边……”
“阿耶如果问起，你就说是本王指使的。”
“哎呦，那哪儿成呢，这不是陷殿下于不义嘛。这种事儿，奴婢是万万做不得的。”
“好了，既然本王已经吩咐你了，你照做就是了。”
“这……”画面中的人为难了一阵，只好应喏。
挂断视频，李恪陷入了沉思之中。
刚才那人是宫里面仅剩的一些太监，是伺候皇帝的。
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很多，从李世民不断给李恪放权，将他培养成军方第一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开始下注了。
虽然李恪当不了皇帝，但是他在军中但地位却是难以撼动的，哪怕下一任皇帝都不可能。
再加上李恪的秦王府和云家合作，手里面有一大批产业。
前些年李恪在云烨的牵头下，在终南山脚下建了一个村子，村里面住的都是从宫里出来的人。还收养了一大批孤儿，给这些人养老送终。
作为太监，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身后事。李恪和云家的这一举动自然是收拢了一大批宫中之人，而这些人也就是所谓的“卑贱者联盟”。
自那以后，这群人就成了秦王府之下情报组织的外围成员之一，给李恪提供一些有关于宫内的消息。
李恪知道所谓卑贱者联盟不可能逃过老爹的视线，因此对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哪怕被老爹抓住也可以直接把他供出来。
这卑贱者联盟能打听到的消息都是老爹愿意告诉他的，不愿意告诉他的，就凭这些人还打听不到。实际上，这也是他和老爹的默契之一。
从刚才那人所说的话来看，李恪已经猜到恐怕是关于索顿的战报到了老爹那里，让老爹有了决定罢了。
只是不知道，老爹的决定到底是什么。
……
当天夜里，李恪点了点头飞机抵达长安机场。下了飞机，便有专门的车队等着他。
心里唾弃了一把这些人滥用特权之后，李恪还是上了车。秦王车队进京，自然是一路绿灯，车队穿过繁华的街道，通过朱雀大街直抵皇宫。
大唐的皇宫乃是宫苑一体，自然不像明清时期那样小家子气。这也就导致了皇城不是一般的大，凭两条腿走是非常累的。
李恪又不是那些朝臣，进了皇宫之后自然有御用的马车将他直接送到万民殿。
此时的万民殿依旧灯火辉煌，明黄色的琉璃瓦在灯光的映照下反射出金灿灿的光芒。
经人通报，李恪再次进入了这座大殿。这一次踏入，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刚一踏入大殿，还没走两步呢，身后的殿门便轰然关闭。厚重的殿门关闭的一刹，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大殿内的灯光并没有多亮，只保持着能看见的程度。
李恪眉头微皱，然后听到一阵铿锵的脚步声。
这声音，似乎是战靴踩在地上才有的声音。奇了怪了，这万民殿中还有带甲之士吗？
尚未得到解答，李恪便听到一道破空声，什么东西抛了过来。待看清楚那东西的时候，李恪吓得直接跳到了一旁。
然后，便听哐啷一声，一把宝剑丢在了地上。
喵喵喵？
李恪眨了眨眼睛，这几个意思啊？
“捡起来！”一身戎装的李世民提着一把宝剑从昏暗中快步而来，看他的模样像是要砍人似的，杀气腾腾。
李恪有点儿搞不懂，这是打算干啥啊。
“阿耶，您这是要闹哪……”
“我靠！”
李恪话还没说完呢，李世民三步并作两步，一个短距离冲刺，手中宝剑便刺了过来。
看这标准的刺剑动作，空气中都起了一声龙吟般的剑鸣。
若是平时，李恪定要恭维一声。可现在他可没这心思，看老爹的样子，这是要杀人啊！而且，还是要杀他。
李恪吓得连忙闪身。可李世民得势不饶人，两手紧握剑柄手腕一翻便是横扫。
避无可避的李恪念动力一动，地上那把宝剑唰的一下便飞到了身前。
叮当……
千钧一发之际，两把剑撞在了一起，其力道之大都冒出了火星子。
看的李恪脸色不由得一变。
过分了嗷！
李世民冷哼一声，将剑抽了回来。李恪还以为老爹收手了，可没料到他竟然只是重新蓄力，趁着李恪松神的功夫，一剑便刺向了他的胸口。
这一下李恪可忍不住了，抓住宝剑一个上挑，架开了李世民的攻击。
谁想到李世民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手挽剑花，再次攻了过来。
李世民双手握剑，每一次攻击都势大力沉。反观李恪，仓促之间来不及想招，又弄不清楚老爹到底什么意思，生怕伤了他所以不敢使出全力，因此处处受制，一时间手忙脚乱。
二人交战十几招，宝剑碰撞间火星子直冒。
当……
又是一记凶狠的碰撞，父子二人双手握剑，肩膀抵在一起角力。
“阿耶，你到底想干吗？”
就这么会儿功夫，李恪的头冠差点儿都被削掉了。被人搞得如此狼狈，他也有些火大。
明明是老爹让他进宫的，结果突然闹这么一出。真当他李恪这些年在战场上是白混的，没一点儿脾气啊！
李世民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你不是想让朕退位吗，就这点儿本事，还敢口出狂言！”
“阿耶，你……”
“朕今天就明白的告诉你，这皇位是朕从杨广手里抢来的，从朕的阿耶手里抢来的，从朕的兄弟手里抢来的。你想让朕让出去，可以，来抢啊！”
看着近在咫尺的老爹，李恪沉默片刻，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
砰……
终于，李恪开始主动进攻了。
他肩膀一用力，硬生生将李世民顶的连退数步。
可李世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好好好，就是这种眼神！大唐的天下，绝不能交到一个懦弱匹夫手中！”
“再来！”
李世民怒吼一声，手中宝剑如同出水蛟龙，携带一股决然之势急速攻来。
李恪什么话都没说，双手紧握宝剑，眼睛死死地盯着李世民的眼睛。
叮叮当当……
刀剑碰撞的声音如同一曲节快速而有力的奏鸣曲充斥大殿，仿佛夏日的一场雷雨，狂风大作，雨滴稀稀拉拉的落下，到逐渐加快，到最后已经密如瓢泼大雨，还夹杂着沉闷的雷音。
蓦的，一道闪电划破天地，照亮了昏暗的天地。
在这一瞬间，防守中的李恪抓住了李世民的一个破绽，手中宝剑正如同那道划破天地的电光，于狂风暴雨的攻击中找出一条空挡，剑锋直逼李世民胸口。
“好小子！”李世民怒目圆睁，就要一剑荡开攻击。
可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的李恪岂能让他如意，当即变招。
刹那间，攻守易型。
多得优势的李恪得理不饶人，一把剑舞的急如风，迅如雷，逼得李世民连连招架。
也许是年纪大了，不得久战。
李恪的剑连连重击之下，李世民终于出现了疲态。在第十剑的时候，只听一阵哀鸣之音响起，李恪竟直接将李世民的剑从中砍断。
不好！
沉浸在压制对手的快感之中的李恪猛然惊醒，手中的剑止不住的向老爹脖子上砍了过去，此时想要收力已然有些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李恪念动力心随意动，推了一把老爹。
可即使如此，这一剑依旧重重的砍在了老爹的肩甲上，剑锋深深地嵌入了进去，鲜血顺着肩甲的缝隙流了出来。
李恪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剑柄：“阿耶……”
稍微查看了一下，李恪便扯着嗓子喊起了御医。
李世民疼的龇牙咧嘴的，一手捂着肩甲，但脸上却没有丝毫生气的模样，反而有着一种痛快的潮红。
“喊什么喊，老子还没死呢！”李世民不客气的呵斥道。
说着，李世民毫无形象的盘坐在了地上：“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为父卸甲。要不然，御医如何包扎。”
看着老爹这幅生龙活虎的模样，李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找到铠甲的绑带，开始给老爹卸甲。
“想当年朕在虎牢关下，一战擒两王。以三千玄甲军大败十万敌军，那是何等的威风。”
趁着李恪卸甲的功夫，李世民又开始回忆起了自己当年的光辉岁月。
李恪也没打断，静静地听着。
没一会儿，有御医从角落里跑了过来，看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应该是早就在这里了。
待御医下去，气势高昂的李世民却突然语气一转，挺直的腰背垮塌了下来：“一转眼，已经是几十年了，朕也老了。”
“阿耶……”李恪嘴唇动了动。
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他别插嘴，安静听着：“接到裴行俭的军报，朕想了很多很多，想这些年大唐的变化。
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很多以往的困惑都会豁然开朗。朕发现，你们是对的。
如今的大唐，朕越来越看不懂了。这么些年，朕和一众文武百官都是被你们两个在前面拖着走。
再过些年，估计你们两个拖也拖不动了。”
李恪不由得沉默了，这就是为什么他坚持要阿耶退位的原因。以阿耶为首的文武百官虽然在不断地学习，可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很难改变。
他们，已经成了拖累大唐前进步伐的阻力。
见到李恪没有说话，李世民也不在意，望着殿中那张龙椅怅然道：“未来的大唐该是什么样子，朕已经想象不出来了。但朕知道，朕的任务完成了，该休息休息了。”
“阿耶……”虽然早已预料到这一幕，可真看到自己老爹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李恪还是有些不忍。
“你说，朕是个好皇帝吗？”
“是。”
“是个怎样的皇帝？”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是吗？这就好，这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