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羽翼在空中完全舒展，界限分明的一根根羽毛沐浴着阳光，反射出晶莹的光。
虽然这对血翼还是一如既往的拉风，可它的主人却没有了往日的骄傲，就跟拿破仑一样，滑铁卢一战后，往日的荣光全都因为一次战败而随往事飘散。
夜翼的身影忽然往下一沉，然后就像是被弓箭射中翅膀的雄鹰，挣扎着从苍穹之上坠落。
好在祁江为了跟随夜翼，注意力全都放在她身上，在坠落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寻找能让自己攀爬的高点，凭借着自己的速度，将失速的夜翼稳稳地接了下来。
“小心点，你如果摔死了，可就真的打不过那个家伙了。”随着战局的告一段落，祁江的脑子逐渐脱离的那种亢奋的状态，可紧接而来的是身体的不良反应。
特别是这一次的爆发，难以克制的眩晕感让他在放下夜翼后直接跪倒在地上，开始不住的干呕。
“咳咳……唔……呕……”祁江的脸涨得通红，左手不停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卡在气管里。
夜翼松开紧抓着古月亭的手，用警告的目光瞪了他一眼，然后蹲到祁江身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希望这样能让他舒服一点。
“没用……你用手臂……勒我的腹部……”祁江勉强吐出几个字，让夜翼帮他执行海姆利克急救法。
夜翼点点头，很快反应过来祁江想要她做什么，在脑中简单地搜索了一下相关的信息，然后很快以标准的姿势开始救援。
“唔，呸！”夜翼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力量，那纤细的手臂中爆发出完全不相匹的拉力，差点把祁江的五脏六腑都勒出来。
好在祁江身强体壮，这一股从腹腔一路涌上来的气流成功将那堵住喉咙的异物冲了出来。
“我去，还以为这碎片能和核心一样，被身体吸收呢。”祁江看着不远处那颗还沾着自己体液的小石块，忍不住吐槽道，“没想到这玩意居然还真就是块石头。”
比起刚拿到手时，这颗碎片似乎有了些许不同，直到拿在手上，祁江才发现这颗碎片的表面除了一些黏糊糊的液体，还有成片的细小绒毛，就仿佛是发霉的龙眼。
当陨石碎片离开祁江身体的那一刻，全身的力量也随之离开，不过他的思维也重新变回了正常的状态，那些悸动的原始欲望也逐渐变淡了。
解决完祁江的突发情况，就轮到夜翼解释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了，虽然那一发血刃风暴确实是消耗巨大，可她一直保持着距离，首领活尸甚至都没碰到过她，在没有受伤的前提下，她是可以保持飞行的。
不等夜翼开始说明，古月亭别过头，小声地说道：“是我把姐姐打下来的……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祁江回忆了一下之前看到的，虽然从吞下碎片到吐出来的这段时间的记忆有些混乱，不过一些重要画面还是记得住的。
的确，夜翼左手边的翅膀似乎一直在被什么东西攻击，以至于她不得不将其收起，仅仅依靠着右侧的血翼勉强对抗重力，避免直接坠落的下场。
“这一次我不怪你，扔下重伤的父亲，即便是我也会一时无法接受，但你要想清楚，我们现在没办法对付那只首领活尸，就算我放你回去帮忙，也不过是多一个牺牲者。”夜翼无奈地叹气，脸上的表情并不比古月亭好多少。
光是下定决心离开，对她而言就已经很困难了，现在还是在别人用生命掩护的情况下撤退，无疑加深了她心中的负担。
“好了，危难关头我们不能先内乱，你的父亲还有东西让我交付给你。”见古月亭的情绪稳定了一些，夜翼拿出了一个晶莹的球体。
“你父亲一开始就做好了杀身成仁，用性命保护你的准备，这就是他最后交给我的东西，一颗首领级的核心，核心就代表着一个人，即便他不在了，这颗核心也能代替他保护你。”
古月亭颤抖着抬起颤抖的小手，从夜翼的手中小心地接过这比玻璃球还要通透的核心，眼眶不由染上了水雾。
通透的核心倒映出古月亭稚嫩的脸，明明是一名还没有成年的少女，至今的经历却是普通人想都不曾想过的，即便她现在的身份并非人类，但内心依旧只有十六岁。
祁江朝着夜翼使了个眼色，这种时候，应该是她这个并非亲人而胜似亲人的姐姐出场了。
夜翼有些为难，她连人类所有的情感都没能恢复，安慰人这件事，轮到谁都不该轮到她来执行。
可现在的情况，让祁江来或多或少有些不合适，效果也不见得有多好，为了尽快让古月亭恢复元气，夜翼不得不做出尝试。
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祁江差点被开除时的场面，当时自己似乎是搂着祁江，让他好好地哭了一场，之后他就不再要死要活的了。
虽然被开除和亲人逝去带来的痛苦完全不一样，不过同样是安慰，多少能有些借鉴的地方。
将强忍着啜泣的古月亭拉入怀中，夜翼用完全不符合人设的温柔轻抚着少女瘦削的后背，小声低语道：“月亭，想哭就哭出来吧，没有人会因此嘲笑你的，我们还需要你，就算不为别人，想要复仇，你也得先振作起来。”
“姐姐……”随着古月亭将脑袋埋进夜翼的胸口，也不知是重力的作用还是因为鼻子受到了压迫，总之，那些水汽凝成水珠，在夜翼的衣服上留下了水渍。
可古月亭并没有如预计的那般痛哭一场，而是在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后，轻轻推开了夜翼：“不，这份悲痛我可不打算这么快就发泄出来，等我真正手刃了首领活尸，再大哭一场也无妨！”
说着，古月亭用袖子使劲抹了抹自己的眼睛，然后走到祁江面前，将自己手上的那颗陨石碎片塞给了他。
“拿着，这里应该也就你能靠这玩意提升实力，虽然看不惯你发狂后的样子，但实力却值得一看，所以，拿了我的东西就得帮我干活，等下次我复仇的时候，你得跟我一起。”古月亭对祁江展现出了最开始那蛮横的样子。
祁江微微一笑，将两块陨石碎片都藏进衣兜深处：“这点你放心好了，就算你不给我东西，为岳父大人报仇的队伍也应该有我的席位。”
“你这家伙！”古月亭水嫩的脸颊浮现出一抹绯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娇羞，她狠狠地朝着祁江的肚子来了一拳。
眼看两人又开始大闹，夜翼又好气又好笑地松了一口气，想要开口阻止两人浪费时间，可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口。
古月亭的坚强出乎她的预料，但她也明白，古月亭只不过是在强撑，故意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既然如此，不妨就让她再多演一会，免得古月亭突然兜不住。
大约磨蹭了三四分钟，古月亭放过了腰部两侧被蹂躏到发酸的祁江，转身又投入了夜翼的怀抱，随后，祁江看着古月亭的鬼脸，目送着两人缓缓飞上高空。
夜翼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在留下了一个奇怪的眼神后，只身飞向了远方。
“不对，我现在可没有之前的行动力。”察觉到那个眼神，祁江先是一愣，然后脸色大变。
“喂！慢一点啊，我现在跟不上你们！”
轰！
可三人才没往前继续行走多少路，就被一块从远处飞来的水泥板截停了，紧接着，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远处的废墟之上。
那庞然大物祁江并不陌生，赫然就是第一次见到首领活尸时展现的样貌，可即使它的样貌与第一次见面时毫无区别，但身上的肌肉却不知发达了多少倍。
“该死，冤家路窄啊……”夜翼轻轻咋舌，“这都能追上来，看来他是打算吃定我们了。”
来不及让三人做好战斗准备，相隔了近百米的首领活尸忽然蹬腿一跃，在祁江目瞪口呆的目光中，他已然来到了三人的面前。
不等首领活尸有所行动，祁江率先爬上了一栋二层平房的屋顶，用自己控血的能力凝练出一把大剑。
因为他落后的缘故，所以他现在的位置是首领活尸的死角，自己没有死族的气息，加上首领活尸的注意力应该都放在两女身上，现在正好是偷袭的最佳时机。
虽然他不通剑术，可劈开东西时应该如何发力他还是清楚的，既然首领活尸敢完全暴露自己的后背，那他就得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
助跑、起跳、折腰、发力、挥刀……
祁江的前半段攻击相当优美，在空中的姿态就像是一名吊着威亚的特技演员，可当剑刃触碰到首领活尸后背最突出的血管时，后半段表演直转而下。
一声玻璃被震碎的脆响回荡在寂静的废墟之上，它甚至压过了祁江耳边呼啸的风声，顺着耳道狠狠地震慑祁江的心灵。
武器破碎，这是他从未料想过的结局，可事实就是这样，在虎口裂开的同时，大剑的破片擦过他的身体，在那张被惊愕填满的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紧接着，强烈的反震让他以极其狼狈的弧线摔在了地上，因为没有调整姿势，祁江的身子在地上擦出了一条笔直的痕迹。
身后的动静，首领活尸岂能不知，可他分明感受到祁江的气息下降了不止一星半点，所以根本没有理会的打算。
只不过因为自己的攻击而变得如此狼狈，首领活尸忽然来了兴致：“如果是我们刚见面的时候，这一剑说不定能砍开我的后背呢，可惜，你最终也没能领悟真正的力量，真是可惜了你过去的辉煌。”
叮！
“这可不一定啊，试探而已，更何况，这一剑连试探都说不上。”察觉到远处似乎闪过一缕镜面的反光，祁江嘴角一勾，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砰！
下一刻，首领活尸的右肩忽然炸开，横飞的血肉化作血雨，让祁江的硬甲沾染了点点血迹。
嘶嘶嘶！
两千米外的高点，一根滚烫的枪管正冒着浓浓的白眼，枪托后的狙击手离开了自己的狙击位置，一边扭动着肩膀，一边走向身后的武器箱。
“呼，到最后也能解决后座力的问题啊，明明都用上电动了，还是震得我肩膀疼。”林奈不满地抱怨着，打开武器箱拿出第二把电磁狙击枪。
因为需要散热和充能的关系，这些狙击枪都是一次性产品，毕竟战场上没有地方可以提供稳定的电源，在保证能源和重量的前提下，最终试作型就变成了打一枪就报废的鸡肋。
只不过，这一枪的威力确实大得离谱，从一枪轰烂首领活尸的肩膀就可见一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古月亭看到首领活尸追上来，一直压抑着的愤怒又一次爆发出来：“混账东西，不好好躲着，居然还敢追上来！”
“月亭，忍耐一下，如果真的想要复仇，也先把你父亲留给你的核心吞噬了，就你现在的实力，怎么可能只身和首领活尸对抗？”夜翼死死地拉住古月亭的手臂，以免她冲出去和首领活尸缠斗。
此刻，祁江的对讲机也传来了林奈的通讯：“你们赶紧撤，我就只剩最后一发子弹了。”
祁江翻身奔跑，趁着首领活尸被疼痛所扰，一个滑铲从他身下穿过，赶到夜翼和古月亭身边。
而古月亭即使被夜翼一路拖着走，还是一步三回头地怒视着首领活尸，如果是这样的状态，等首领活尸恢复完毕，估计他们也走不远。
“你给我再冷静一点！”祁江一着急，也就顾不上自己的言行举止了，反手一巴掌就甩在了古月亭的脸上，“你得活着，否则你爸就白死了，一定要我把话说这么明白吗？你不是一向都很理智的吗？”
古月亭被这巴掌打得有些懵，可祁江的话就像是一把重锤，击碎了她心中的犹豫和彷徨。
“没错，如果自己都保护不好，怎么谈复仇？如果我死了，那老头子就再也没有挂念了，当死者被遗忘时，那才是真正的死亡。”常年习武，使得古月亭心中早已如同明镜般通透，当那层阻断的隔膜被击碎，她也真正的领悟了那些教诲。
“走吧，这笔帐，我一定会算，只不过，还不是现在。”古月亭咬牙切齿地说道，随后，相当果断地转过身，开始朝着林奈的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