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开掉落的枪械，夜翼回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祁江，示意他来交涉。
原本以为没有自己戏份的祁江有些诧异，毕竟夜翼说过对方但凡发动攻击，她就会将对方斩杀，不过夜翼给对方机会了，自己也没必要葬送两人的生路。
于是，祁江快步上前，朝着身着迷彩服的二人伸出右手。
握着匕首严阵以待的两人向后退了两步，身体紧绷着，并没有因为祁江表现出的善意而有丝毫松懈。
片刻，在确认祁江暂时不会发起攻击后，两人相互对视，似是在询问对方的想法。
由于两人都带着深色护目镜，祁江没法通过眼神来推测两人的态度，但以现在的局面，自己是没有时间压力的。
不过，就这么被晾在一旁，祁江还是有点不爽和尴尬的。
啪！
等待许久，结果却是被人用刀身拍开了手。
“区区死族，不要学我们人类这一套啊。”站在左边的高大男子鄙夷地说道，“不过是一群只会杀戮的怪物，直接来杀了我们啊！”
“额，我是人类哦。”祁江感觉有点麻。
听到这个信息，高大男子的愤怒更进一层，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人类？哼，和死族一起的，能算人类吗？不过是和死族同流合污的走狗。”
祁江彻底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拜托夜翼冒着危险来救援的人会是这种态度。
“呵，我听不下去了。连载具都被一群只有肉身的低级死族击毁的丧家之犬，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啊。”夜翼冷笑道，缓步走到祁江身前。
“坠毁确实是我自己的问题，但与其接受死族的怜悯，还不如被死族吞噬，身为人类，和你们最大的区别就是在苟且和尊严中，我们选择后者。”高大男子正气凛然地说道，随即大吼着冲向夜翼。
扑！
夜翼伸手，面无表情地伸手贯穿了他的胸膛。
“机长……混蛋死族！”另一个人见同伴死亡，也决定殊死一搏，同样提起匕首冲杀而来。
但结果无非是葬送自己的生命罢了。
夜翼收回双手，失去支撑，两具没有生机的肉体直挺挺地向前倒下。
呼呼呼！
高空的强风吹动夜翼黑色的发丝，她精致的脸上沾染着溅出的鲜血，芊芊玉指上有血滴在缓缓滑落。
她回过头，淡漠的表情下隐藏着些许悲凉，看向祁江的目光中也透露着一抹哀伤。
“抱歉，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夜翼极其罕见地道歉道，而且是十分真诚的。
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冰冷女王向自己道歉，祁江突然有些不忍，但一向情商低下的他却不知道这时候该做些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沿用韩夜这个名字吗？”夜翼背对着祁江坐到了天台的边缘，虽然声音不大，但足以盖过呼啸的风声。
“额，因为你看不起人类，想要和过去身为人类的自己划分界限？”祁江有些犹豫地猜测道。
说实话，这种关于人类和死族的讨论是最让他头疼的，所以他抢在夜翼之前开口道：“我们是不是该走了，死族可能马上就要上来喽。”
“月亭在下面杀的很开心，没必要担心有死族会进到大楼里。”夜翼否决了祁江的意见，显然是不打算就此搁置这个话题。
见躲不过，祁江长叹一口气，慢慢走到了夜翼身后，选择直接摊牌：“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我们两个就没必要相互当谜语人了。”
夜翼似乎是笑了一下，语气明显变得轻快了一点：“我还以为人类会比死族懂浪漫呢。”
“不好意思，虽然谈过恋爱，但情商和母胎solo没区别。”祁江耸肩表示无奈。
“其实，我刚刚恢复神智的时候，我不仅没有猎杀人类，甚至很多次帮助过外出遇险的探索者。”
“那时我一直隐藏着死族的身份，说来好笑，拥有死族的习性、能力、身体，甚至连意识都是新生的死族，却想着当一个人类。”
说着，夜翼自嘲地笑了笑，同时抬头望向天空，似乎有些怀念过去的经历。
虽然此时夜翼的语气很轻快，但祁江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悲伤，如果以前的夜翼正如自己所描述的一般，那变成现在这样肯定遭遇了很大的变故。
“有段时间，我甚至加入过一个幸存者组织，作为里面的最强战力，我受到了很多人的尊敬，甚至超过了组织的首领，大有成为新的领袖的征兆。”
“但是你也知道，人类一旦成为上位者，那对于权力的渴望就只会越来越重，所以不出所料地对我下手了。”
夜翼的语气开始变得凝重，祁江也很清楚，这已经到转折点了，毕竟自己也有着相同的经历。
“一开始是各种艰难的任务，错误的情报，过高的要求，换做人类，哪怕是像你这样的逆转者也很难达成，但我作为死族，倒是没有花费太大力气。”
“这无疑进一步为我积攒了人气，见借刀杀人的手段不行，组织首领就开始使用更恶劣的手段，因为我是女性，所以他在我的食物里下了药，而且还打算拉上自己的所有亲信并公开整个过程。”
听到这里，祁江眉头微微皱起，不得不说，人渣如果分等级，那这个可谓是极品。
“但，我是死族啊，春药不仅唤醒的不是我的杏欲，而是我杀戮的本能。最终的结局自然是血流成河，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把所有在我房间里的人开膛破肚了。”
“等我开门的时候，面对的是无数带着恐惧和愤怒的面孔，尖锐的刀尖和黑色的枪口全都指着我的脸，距离近到我能看清枪管的纹线和刀刃的缺口。”
“我企图解释事情的缘由，向他们祈求谅解，我当时想着这些曾经对我笑脸相迎的人不会计较我死族的身份，但结果一目了然，他们的攻击毫不留情，一瞬间我的身体就被各种武器撕扯得四分五裂。”
“以我的生命力，除非被爆头，否则是不会真正死亡的，但当时我也陷入了假死的状态，随后他们胜利的欢呼和对我的咒骂一字不落地全传到了我的耳中。”
“他们说我不过是一个死族，怪不得没有任何架子；说我做这些完全是因为低级生物向高等种族臣服的表现。”
“我不明白，即使不是我的错，即使我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即使是我完全不反抗的情况下他们才能碰到我，即使我一直平等对待他们，但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我是死族他们是人类，我所作的就是虚伪，就是欺骗，就是低级种族的侍奉。”
说道这里，夜翼的身体已经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即使已是往事，声音中依旧包含着浓浓的委屈和不解。
“他们把我从楼上扔了下去，像一袋垃圾一样，甚至连一件衣服都没给我留下。从那一刻开始，我似乎真正觉醒了死族的本质，曾经被我是做同伴的人类变成了虚伪自大的代名词，杀人也变成了习以为常的事。”
说罢，夜翼回头对祁江说道：“你先前的猜想没错，以前我的确还以韩夜自称，为了和过去告别，我改名夜翼，统领级血族夜翼。”
听到这里，祁江沉默了，夜翼的冷漠并非是因为生于死族天生自带的，变成如今这样很像是为了自我保护而进化出的自我防卫。
“你，是在哭吗？”祁江察觉到夜翼的眼角正反射着光线，那应该是泪水，如果死族会流泪的话。
“也许吧，毕竟那时候的疼痛确实刻骨铭心啊。”夜翼用手擦了擦眼角，结果手上的半干的血液蹭到了脸颊，留下一道不浅不淡的痕迹。
“不过，你似乎和我认知中的人类有些不同。明明知道我已经变成死族了依旧跨越城区来寻找我，这种执念确实让我大为震撼。”
说着，夜翼从天台边的高台上跃下，慢慢走向了祁江。
“而且，在面对首领级活尸的时候，你居然会为了一个猎杀过自己的死族冒险营救，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对你另眼相待了。”
说到这里，夜翼和祁江的距离已经不过一拳，只要谁在向前半步就是两具肉体的紧密接触。
“那个，虽然你的另一个人格已经说个类似的话了，但从你口中说出来，感觉好像不太一样。”祁江此时向后退了一步，在这个氛围下，如果不远离一点，他实在没法开口，毕竟他的心脏已经快到极限了。
听到这句话，夜翼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悦耳的笑声和祁江曾经听过的别无二致，但这种肆无忌惮的笑从夜翼这里发出还真是第一次。
祁江有些无语，也有些疑惑，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吗？还是说夜翼的笑点十分奇怪？
“你不会以为，哈哈，真的有什么隐藏人格吧？哈哈哈哈，那是我装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夜翼似乎有点笑岔气了，左手捂着小腹，虽然笑声小了，但身体颤抖的幅度反而更大了。
过了好一会，夜翼才缓过来，对祁江道歉道：“不好意思，耍了你这么久，毕竟当时有些话没法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那现在呢？为啥又坦白了？”祁江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家伙了，“还把自己的过往告诉我，这可不符合你的形象啊。”
“毕竟你马上就要走了啊，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这两个人肯定呼叫了支援，救援估计很快就会来了，虽然我很中意你，但回归人类才是更好的选择。”
说罢，夜翼浑然不顾祁江的想法，张开血翼，如同逃跑般从天台上一跃而下，消失在高楼之间。
“喂！回来啊！”祁江立刻追了过去，却始终慢她一步，随即心一横，跟着跳了下去。
凌冽的寒风如利刃般划过他的脸，强劲的风力也让他根本睁不开眼，但毫无疑问地是他正以越来越快的速度撞向地面。
“白痴！”耳边的怒骂盖过风声，下坠感也很快消失，不出所料，自己再一次赌赢了。
“你再跳我绝对不救，我不会去管一个求死的人。”夜翼的声音异常严肃，可以看出来她是在警告祁江不要再做尝试。
说罢，她像和摆脱首领级活尸那次一样把祁江扔到了天台上，接着再度消失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