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京城里街头巷尾，茶馆酒肆谈论的话题已从司府小姐被绑走两天两夜换到荣亲王府和镇国公府的亲事，甚至已传出了京城。
京郊外的一个茶棚里，坐着十几位客人，喝着茶，聊着京城里听来的新鲜事。
“听说是太后娘娘看上谢大将军当她的孙婿，这才给长乐郡主和谢大将军赐婚的。”
“长乐郡主没什么人见过，不会是满脸麻子吧！可惜了谢大将军，那日他回京，我可看见了，老俊的一儿郎。”
“我有个亲戚在京城里当官，听他们说啊，这长乐郡主什么都不会，整日就待在王府里，也不出来见人。”
“那肯定长得丑呗，才羞于见人。”
“那个司姑娘倒是长得好看，又是有名的才女，要是她没被掳走，肯定跟谢大将军天造地设的一对！”
“唉，老天爷不长眼啊！谢大将军这朵鲜花要插牛粪上。”
“你积点口德吧。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好歹是个郡主啊！哪是你我这种平头百姓议论的？”
茶棚最里面的一桌坐着两个中年男人。一儒雅清瘦，一魁梧有力。
这两人正是荣亲王赵晏和他的侍卫贯沧海。
“爷！”贯沧海听不下去了，只要王爷一句话，他就把这些嘴碎的人打得哭爹喊娘的。他们家郡主小时候长的那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赵晏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依旧喝着他的茶，“无妨。”
这些人又没亲眼见过阿瑛，怎知她的好？去跟他们理论也是白费口舌。
“沧海，先在附近找家客栈住下。”
“爷，不进城吗？”贯沧海有些不能理解，他们风尘仆仆赶了大半月的路，就是为了回京城来，怎么到了京城城门口了，王爷又不进去？
“近乡情怯！”赵晏淡淡说了一句。
贯沧海沉默了。他本就不善言辞的人，安慰的话更是说不出口来。
喝完茶，贯云石放下茶钱，跟在赵晏后面。
京城门外是个人流如织的地方。有人就有生意，单单客栈就有三四家。
贯沧海挑了家看上去干净些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进了房间，赵晏说道：“沧海，你去找下云石，一来你们父子多年未见。二来让他想个办法递消息给赵珩，说我想单独见他。”
“好，属下这就去，爷，您就在房间里，不要出去。”
“啰嗦，知道！”
贯沧海离开，把门关好。
赵晏坐在窗边，远眺京城的方向。他这十六年来隐姓埋名，随遇随安。走到哪里就在哪里住上一年半载。他离开京城时带了一些银两，没两年就被他大手大脚花光了。他自小锦衣玉食，对钱没什么节制。好在他有一手好丹青。这些年能过得随意全靠他的画。平常，他负责画，贯沧海负责卖画。
那日他在他暂时落脚的镇子上，看到集市上贴的告示。告示上说太后娘娘病重，张榜寻找民间神医。他看后，就奔回家，让贯沧海简单收拾一下，立马往京城里赶。
日夜兼程，风餐露宿，他就一个想法，快点，要快点。
可今日到了这城门外，他却没有勇气再前进一步了。他渐渐冷静下来，母亲贵为太后，生病了，自有宫中的御医诊治，再不然，京城里的名医也有不少，怎么会去穷县僻壤张榜寻医，怕不是诓他的吧？
十六年前，他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舍下母亲，抛妻弃女。这十六年来不知她们过得好不好？她们会不会恨他，压根不想见到他这个懦弱无能的人？
他既想见她们又害怕见到她们。他从胸口处小心翼翼掏出一个折叠齐整的丝帕。这是那日他离开时从睡熟妻子手里拿走的。上面有妻子亲手绣的一朵红梅。
后来，他太过思念家人，怕有天会把她们忘记，于是，凭着记忆，他在丝帕上描绘出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坐在梅树下，他则拥着妻子正逗着小长乐。
他用手指抚摸着每个人的脸。
贯沧海直到天黑全潜入荣王府。荣王府对他来说，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
当贯云石觉察到有人靠近，正要出招，就被挡下。
来人的气息他太熟悉了。
“爹！”他不由叫出声来，同时卸下身上的力气和防备，扑上去，紧紧抱住来人。
“云石！松手，你爹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你这么用力。”
贯云石笑嘻嘻松开手，“爹，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王爷呢？”
贯沧海屏气静神，观察了一下四周，知道周围无人。
他把儿子拉进边上的一间房里。关好门窗，父子俩就坐在黑暗房里小声说话。
贯沧海说道：“王爷回来了，就在城门外的客栈。他想见见太子殿下，你有办法把这话递到太子那里吗？”
“爹，这有何难的。您知道吗，郡主和谢大将军定亲了，谢大将军以前是太子伴读，两人关系好着呢？我把话带给谢大将军，托他转达。”
贯沧海迟疑了一下，“谢大将军可靠吗？王爷不想让人知道他回京。”
“王妃和郡主也不说吗？”
“嗯！”
“好吧！您老放心！您不相信儿子，难道还不相信郡主的眼光，那是郡主看中的人。”
“越快越好。我得赶回客栈，王爷一个人我不放心。”
“好！”
贯沧海起身要离开，见儿子还稳稳坐着，他不由催促道：“快点去，磨蹭啥？”
“我在府里等着就可以，谢大将军今晚准来。”
“来干什么？”贯沧海瞪大眼睛。
“来找郡主啊！”
“啊？他们，他们不是还没成亲嘛？”
贯云石笑笑，“他们也没怎样，就是晚上见上一面。”
热恋中的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父亲哪里懂啊！
贯沧海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贯云石等了一会儿，才出门走到听雨轩，起身一跃，跃上屋顶，等着谢峥的到来。
谢峥在屋顶见到贯云石时，直觉告诉他这小子在等他。因为他平时来时，看到的都是贯云石假睡的各个姿势，而不是如今直愣愣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