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那个人……”
这些日子，秦四娘跟着路天和天天晨练，脚力强盛了不少，就算抱着个小孩子，也勉强能跟得上秦芷的脚步，当然，秦芷也刻意放慢了脚步，免得她跟得太吃力。
“怎么，你担心？”秦芷头也没回，“不过是个宠坏了的熊孩子。”
“可是，他要是很受宠的话……”
秦四娘的话没有完全说完，但秦芷已经懂她的意思，她是担心秦芷得罪了对方，可能会被耿大当家等人发难。
“耿家人拎得清。”
秦芷淡淡说道。
别说只是一个可能是收养的熊孩子，就算是青龙山大当家的座椅，当下要是秦芷想要，耿家人可能也会考虑满足她。
什么时候怎么拿捏别人，虽不是秦芷最拿手的，但要拿捏耿家人，她也是有些路数的。
秦四娘十分不解，秦芷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好像完全吃定了耿家人一样，难不成，秦芷有什么特别的手段，拿捏住了耿家？
只是，她心里疑惑不已，嘴上却不敢问出口，自己这位大姐，自小就不是个善茬，虽说最近比较照拂几个弟妹，但积威日久，秦四娘可不想去触这个“虎须”。
秦芷也没有再往下说，继续带着几分懒散，往山上走。
虽然刻意放慢了些，但她走的速度其实不算慢，秦四娘还背着个孩子，不由有些气喘起来。
经过了山上居民的房舍，远远地，耿家大院的屋檐墙头显露了出来。
“你先回去吧，我去走走。”
秦芷随口说道，脚步不停，拐来拐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秦四娘停了下来，深长呼吸了几息，调整好了呼吸，正要继续走，耿十七的声音从另一侧响了起来，“喂！”
原来耿十七从另一条路上了山，正好赶上了她们。
“那个女人真是你大姐？”
耿十七面带三分怀疑三分鄙夷三分怜悯一分凉薄地踱步靠近秦四娘，“你真是她亲妹妹？我怎么觉得你比较像她的使唤丫头！”
秦四娘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行了个礼。
她看得出来，眼前这位耿家人，在这青龙山上的地位不同于一般人，虽然自家大姐不以为意，但她可不想胡乱得罪人，免得招来无妄之灾来。
“喂，你是哑巴不会说话？还是聋人听不到声？”
耿十七嘴巴不饶人，一脸鄙夷道。
“不是。”
秦四娘低声说道，放在身后护着背上小囡囡的手不由收紧了几分。
“那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
耿十七更不耐烦了！
“听姐姐的吩咐，不是身为妹妹应该的吗？”
秦四娘说道。
耿十七一下子噎住了。
是啊，长姐如母，长兄如父，不都是这样要求弟弟妹妹的吗？
所以，被自家姐姐当做使唤丫头，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他自己再受宠，不也是只能听几位哥哥的吗，怎么敢随便忤逆？
可越是这般想，耿十七整个人就更不好了！似乎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棉花里还暗藏着银针！
秦四娘又屈膝行了个礼，回身打算走了，分明是不打算再和耿十七继续说话。
耿十七牙齿都要咬碎了，他觉得自己今天就不适宜出门，诸事不顺！碰到的不知都是些什么人！
“你给我站住！”
他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秦四娘怔了一下，回身不解地看向他。
耿十七又噎住了，秦四娘和秦芷长得挺像的，尤其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虽然没有秦芷那样让人感觉到紧张，但这样的一双眼睛直视着人的时候，莫明就让人心里多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耿十七忽然有些失措，他下意识拧起了眉头，气鼓鼓地瞪着秦四娘。
“还有事吗？”
秦四娘心里也有点忐忑起来，她看得出来，这什么十七爷，在青龙山上，应该地位不低，而且，他这跋扈的样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万一他要发难，自己孤身一人可不一定能应对。
在这一刻，她心里不知转了几个念头，最后还是淡定的开口问道。
耿十七没有看穿她的故做镇定，他只是觉得自己在秦芷面前吃了瘪，又被秦四娘轻视，心里十分不忿。
没错，他觉得秦四娘这淡定的样子，就是在无视自己，就像她那个讨厌的大姐一样。
“别忘了你还住在我们耿家，你们家就是这么教你们对待恩人的吗？”
耿十七心里不忿，嘴上便开始不饶人了。
听到他这么毒舌，秦四娘心里也开始冒火了，对方这是指着鼻子骂秦家没有教养么？
这种侮辱没有人能忍得下去，秦四娘也不可能就这么忍下去。
她正准备出言反讥，忽然想起秦芷说的话来。
这会儿可不正是自己孤身面对别人的攻击，与那宋盼娣……不，阿奴，与她刚刚与几个壮汉对打不也是同样的境况吗？
自己能活下来吗？能不能全身而退？
秦四娘的脑子转得飞快。
“我，我爹娘都死了，自小也没有见过什么外客，要是有失礼的地方，还请恩公不要介意。”
秦四娘忽然垂下头，低声说道，她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传到耿十七耳朵里，重重击打在他的心里。
啊啊啊啊！
耿十七全身都僵住了。
他虽然也是个孤儿，但被耿家收养之后，虽说也需要每天勤习苦练各种技艺，但日常生活都是锦衣玉食的，比平常人家不知好过多少倍，还有前拥后簇的使唤丫鬟和小厮，说实话，孤不孤儿地，对他好像没有太大的影响。
可是，秦四娘这么哀哀地说自己爹娘死了，明明知道她还有个了不得的大姐，耿十七在这一刻也觉得她好可怜，而偏偏自己还言语无状，肆意在对方的伤口上撒盐。
这是半夜睡醒都得给自己来两巴掌啊！
耿十七在这一刻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人！
秦四娘继续垂着头，又行了一个礼，默默地转身走了。
耿十七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呆怔怔地看着秦四娘佝偻着身子，头垂得极低，加之背上还有一个正吃着手指咿咿呀呀的小囡囡，显得她整个人像是要被压垮了一样，这让他的心又酸又涩，满满都是自责。
“我不是那个意思！”
眼看着秦四娘越走越远，耿十七讪讪地补了一句，心下更懊恼了。
真该死啊，自己怎么就做出了这么下作的事呢？
秦四娘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还是带着满身的萧瑟，低头前行着，只是，在耿十七看不到的地方，她的嘴角有些微微上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