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一只独眼胡狼沉声问道：“这跟我们去找外面的人复仇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
金丝猴看着它，它就是复仇者联盟的头领。
“如果外面的人类会灭绝，那有没有你们，他们都会灭绝。”
“如果外面的人没有灭绝，那你们的所作所为，就一定会被他们刻在石头上代代承袭下去，直到他们像从前一样，把我们的头砍下来挂在壁炉上。”
“那我们——不是更应该去灭绝他们吗！？”独眼胡狼一听更加愤怒了。
“是。但你别忘了，鹿城——也是人类社会。”
金丝猴的旁边除了小松鼠之外还有一头梅花鹿幼崽。
金丝猴轻轻抚摸着小梅花鹿的脊背徐徐说道：
“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战争和矛盾虽然残酷阴险，但就算是将来外面的人灭绝了，如果有朝一日，鹿城的民众想起来——【神农谷的动物们曾经参与过人类灭绝】。”
“到那个时候，迎接我们的就只剩下被奴役或是被灭绝了。”
纵然是在这样的末世中，人类依然占据着陆地的主导权，依然可以在族群力量的拳头下对其他陆地生物形成压制。
金丝猴有自由出入鹿山的权力。
大部分时候它都泡在鹿山的藏书楼里。
他博览群书。
纵观人类文明，那些生物——有恩他们未必会报，但是如果有仇。那是一定不会忘记的。
“可···”
独眼胡狼沉默了一下之后抬起头看着金丝猴：“可鹿城不是有王在吗？”
“那你怎么保证王永远都在呢？”金丝猴轻声细语地看着独眼胡狼。
它并不责怪对方。
因为【报仇】本身就是他们的自由，也是他们想做的。
只是它自己作为神农谷的领头猴，它自己必须要思考地长远一些。
“王，也许已经超脱于世界之外了，也许对现在他来说，这里只是一个落脚点而已了，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终有一天王是会离开的，到了那个时候，再过去一段时间。”
“不用千百年，只要数十上百年，人类世界一旦知道王离开，必然再次翻天覆地。而到那个时候，我们的后代要怎么办？”
随着金丝猴娓娓道来，那些原本满脸凶煞的动物们也都沉默了下来。
少数灵智较高的想了一下之后继续问道：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未必打不过···鹿城的后人。”
在周行的点拨之下，【妖国】已经初具雏形了，第二代的幼崽里面有不少都掌握了身体强化之外的异能，只是大多都还比较粗浅，而且运用也不是很灵活。
“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且鹿城···”
金丝猴沉吟了一下：“鹿城的新一辈难道比我们的新一辈弱吗？”
这话一出，就连独眼胡狼都放弃了。
鹿城的新一代。
比起他们的幼崽要强大太多了。
这就是人类智慧的优势。
“为了后代，我们需要牺牲一些东西，尊严也好，骄傲也好。可以预见将来这个世界必定会再次爆发战争，可能是人类与人类之间的，也可能是人类与我们，与大海，与丧尸之间。”
“我们且把之前的事情放一放，将来的我们，也许和鹿城后裔之间还能存续一份香火之情，到时候未必不能再次守望相助。”
“可如果今天我们趁着海陆之战对外面的人类出手，那这件事不光会刻在别人心里，也会刻在鹿城后裔的心里。”
“这就会给我们的后裔埋下一个随时都会爆发的灾难。”
胡狼趴了下去，它把仅剩的一只眼睛眯了起来。
等金丝猴的话说完之后胡狼从灰色的鼻头里面喷出一缕气息：“丧尸···难道是锦城？”
“是我的猜测。”
·······
“小猴子看得还挺远。”
“读书明智可不是白说的。”
鹿山顶上的巨大藏书楼只是周行一时兴起而已，里面的书籍种类繁多，包罗万象。
但自从入九之后周行就没有再看过了。
后面的时间反倒是金丝猴在里面待的时间最长。
它启灵很早，因为它原本就是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所以对人类世界的一些东西接受起来也比较顺畅。
只是它是纯粹的肉身九级，与能量并不能完整合一。
所以——尽管能量不灭，但它是会死的。
······
“西面仍然有缺口！”
身负重伤的郭怀安落地之后咳出一口绿血。
李建平看到他嘴里的绿血浑身一冷。
之前名扬就是这样的。
在海兽那里受伤之后连血液都被污染了。
一个一个。
一个一个都在他面前倒下了。
“想想看，”郭怀安用手心一抹绿莹莹的血液，那些东西粘在他的胡子上，看起来好像荧光水一样。
“想想看，老李。现在怎么说？”
抵达河套之后李建平就从军队里面抽调出了数百人蛛网状往外搜寻信息和传递消息。
斥候们前后串联，前方要么回传消息，要么身死。
要是死了。
那就代表前方危险。
这是用人命在探索。
可现在这种情况，这是唯一的，最有用的方法。
东线由伊邪那美率领的大部队已经层层逼近。
第一军近乎全灭了。
南线虽然稍微好一点，但对方也只是害怕惊扰鹿城所以稍微绕行了一下。
很快也会逼近上来。
北线同样不容乐观，尽管有冰原和草原阻隔，可一旦他们北逃进入草原，那反而会加速海兽的追击。
只剩下西边了。
西边···
“有多少人到河套了···”
“统计不了，”李建平摇了摇头：“估算下来，只有百来万吧，也许···路上还有一些。”
郭怀安闻言苦笑一声。
路上？
现在除了鹿城境内别有天地之外，其他地方哪里不是漫山遍野的海兽。
路上真还有人的话···恐怕也活不成了。
“百来万···”
郭怀安嘴里的绿血混杂着涎液滴落下去。
这百来万背后···
是旧时代十几亿人口。
是能量爆发之后幸存下来的近千万同胞。
如今就剩下这百来万了···
也不是。
鹿城那边还有不少。
也许···
······
郭怀安不如李名扬，八级和九级之间的天堑并不是那么容易展望的。
此时的他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状态了。
能从海兽手里逃出来并赶回来传递正确的消息就已经是垂死之力了。
看着自己手上若隐若现的鳞甲，郭怀安虎目一沉，他提起一口气化掌为刀刺入自己的胸膛捏住自己的心脏。
“建平···今后就辛苦你了。”
“如果还有今后的话。”
随着‘咕叽’一声响起，郭怀安捏碎了自己的心脏。
他没有办法了。
这种变异他完全阻止不了。
早年间周行沉没了樱花之后他们顺手就把高丽半岛据为己有。
那些【鱼人】。
郭怀安是亲眼见过的。
他不能变成那样的怪物。
也许普通海妖无法驱使他，但伊邪那美已经近在咫尺了。
他不能变成怪物之后反过来屠杀自己的同胞。
虽说同胞们也未必还能再次看到太阳。
临死闭眼之前，郭怀安的心里闪过一丝遗憾。
走到今天。
中土的人们会不会后悔当年没有选择鹿城呢？
他们是否知道——
鹿城现在仍然艳阳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