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仪再次震惊了。
她就这么不假思索地承认了？
顾仪原以为她们之间会呼唤拉扯试探一番，也做好了要反复求证，反复推敲，再反复推翻，寻找各种蛛丝马迹，反复确定否定再确定的打算。
可是现如今，苏音这么干脆的就承认了自己的薛芷若的事情，直接省略了接下来会发生的过程，打得顾仪措手不及。
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还真是把和薛芷若截然相反贯彻到底。
她这么刻意为之，是不想让人认出她就是薛芷若，还是为了彻底和薛芷若割席？
如果她想要和薛芷若割席，那么，她还会认她这个朋友吗？
必然是会的吧，否则，她就不会这么爽快地承认自己的身份。
半晌后，顾仪才艰难地开口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为什么明明已经掩饰得无迹可寻，却还要在自己面前承认？
“因为你是顾仪。”苏音拿起茶轻轻地抿了一口，“我骗得了世上的所有人，唯独骗不了顾仪，与其那么辛苦去瞒，不如一开始就告诉你真相。”
顾仪心里空了一下，听到这样的答案，她不知道是悲是喜。
她原以为苏音会回答，因为她不舍得骗她。
可是她说的却是，因为骗不过她，反正总会被她发现真相，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她。
都则追查真相的人辛苦，瞒的人更辛苦，倘或不小心在追查真相的同时查出点别的什么事来，更是得不偿失。
顾仪毕竟是顾家的女儿，知晓怎么举一反三，苏音一句话，她就想明白了所有。
苏音看着顾仪微微皱眉的样子，心想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那些难堪的语言，根本不需要出口，对方就已明白所有。
只不过，她是故意这样说的，为的就是刻意和顾家拉开距离。
她不恨顾家，但也不想再和顾家牵扯那么深了。
虽然……他们早已牵扯过深。
顾仪深吸口气，拿起茶杯将茶水猛地喝完，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这才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年……就如你在直播间听到的那样。”苏音轻描淡写，“该说的，薛芷若都说了。”
顾仪看着苏音满脸淡然的样子，心中愈发难过。
不对，她不该是这样无所谓的表情。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顾仪忍着心痛继续追问。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猛追不舍，甚至这件事她就不该问。
可是她想知道。
仅仅是为了复仇，她就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这得付出怎样的代价？
区区薛家而已，就算是她顾仪出手，就能让他们家破人亡。
何必？何苦？
顾仪为薛芷若感到心痛，更为她感到不值。
“因为……”苏音一只手拿着杯子，一只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脸盘，“我外婆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被毁容了，骨头也碎了几块……所以……”
苏音顿了顿，笑道：“都过去了，现在这样不也挺好？”
顾仪听得手直抖，毁容了，骨头都碎了几块，若若她……当初究竟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手中的杯子一歪，茶水泼到自己身上。顾仪想要把杯子放回茶几上，手却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这才勉强将杯子放下。
苏音默默地看着顾仪痛哭，并未出声安慰。
人的情绪总要发泄出来才好，更何况，一个人若还能知道哭，也是好事不是吗？
不像她，早已哭不出来。
苏音时常在想，一个人的眼泪或许是有固定份额的，她的眼泪早在被囚禁的那一年流干，再也没有多的眼泪可以流。
剩下的，就只剩血了。
顾仪捂着脸，无声地哭泣着。苏音曾受的苦，她想象不出，那得有多痛苦，多绝望。
被毁容，被碎骨。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听在耳中却是惊心动魄。多么残忍，多么无助。
那时候的若若，一定很绝望吧。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苏音的脸，害怕看到她脸上那无所谓的表情。
怎么可能无所谓，怎么可以无所谓。
若若她那么怕疼，她从小就最怕疼了，更何况她当时刚生完孩子。
孩子……
顾仪猛地抬头，盯着苏音：“那小柠檬……”
“是双胞胎。”苏音深吸口气，“当初薛芷欣把我囚禁在程嘉阳家的医院里，照顾我的人也是程嘉阳，也许是良心发现，程嘉阳把双胞胎的事情瞒了下来。”
“程嘉阳？”顾仪再次震惊？
顾征的跟屁虫程嘉阳？曾经因为追求若若，还被顾征打了一顿。
对，程嘉阳，她当初怎么忘了程嘉阳这个人物？
当初程嘉阳追求若若，被顾征教训了一顿，后改追薛芷欣，顾仪记得，当初薛芷欣已经答应了程嘉阳的追求。
只不过后来薛芷欣借着孩子的事情，成了顾征的未婚妻，程嘉阳就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了，说是举家移民了。
当初顾仪一直以为程嘉阳是备受打击，两个喜欢的人都被顾征抢走，心里受不了，这才举家离开了这个伤心地，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一层。
“良心发现？”顾仪微微皱眉，瞬间抓住重点，“所以程嘉阳知道你会死，隐瞒双胞胎是因为他知道薛芷欣只会要一个孩子？程嘉阳这个畜生！”
明知道薛芷欣蛇蝎心肠，明知道若若生完孩子会是什么下场，但是他还是帮着薛芷欣做下了这种事情。
不是，他有病吧？恋爱脑也不是这样的。
他明明知道薛芷欣的图谋是什么，还亲手帮她送到顾征身边？
这不是恋爱脑，这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是。”苏音拿起紫砂壶，帮顾仪和自己续上茶，“也是他在顾家老宅的监控上做了手脚，让我外婆发现了端倪，否则我和小柠檬，就真的要尸沉大海了。”
“程嘉阳为什么不找顾家？他都有本事那么迂回地去向远在A国的苏奶奶传递消息了，为什么不愿意给顾家递一个消息？”顾仪气得直咬牙。
“是我设计他去做的手脚。”苏音轻笑一声，“他是有良心，但是不多。我骗他说薛家老宅的暗室装着我妈妈的遗物，骗他给我去拿，触动了隐藏机关，惊动了我外婆。”
顾仪呼吸有点急促。
程嘉阳果然是个畜生，她刚刚还以为他虽然帮着薛芷欣作恶，但是好歹留了丝人性，是她高估了他，侮辱了人性二字，他和薛芷欣一样，就不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