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铁锈 柠檬的吻
方曦文状态不对。别人看得出来，他自己自然也知道。
男人平素都是温柔无害的性子，哪怕别人先招惹的他，也是给个小教训就够了，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暴力的行为？
但暴打了夏天行一顿，这给他的感觉真的很爽，像是大热天喝到的第一口可乐。
并不是被煞气、被帝君、或被其他什么东西影响，只是他自己觉得很畅快。
或许那才是他的本性，煞气只是给了他一个做回自己的借口？
方曦文想不明白。
江星楚牵着他的手走在街边，河岸的灯光照亮了粼粼的河水，两人经过画舫，行过拱桥，远处梆子声声，相顾无言。
此时，有一道“意念”正注视着他们。那是星落天女。
在全力干涉过现实一次之后，剑仙很难再像以前那样现出身形，也无法再限制她的活动。
在天女眼中，那道几乎融入他身体的帝君残像，此时在发泄之后又隐隐有了脱离的趋势。
毕竟他身上残余的煞气不多了，如果江星楚这个时候将他安抚下来，那就算无法彻底融合，也会留下一个“通道”。
‘江星楚，别再让我失望了！’天女眯起眼睛。
下方，两人穿过熙攘的人群，有小摊上的老人笑眯眯地画麦芽糖，穿着朴素的秀才给人在扇面上题字，赤脚的孩童一溜烟没了影。
这些人世的景象让他有些恍惚，突然，江星楚一把将他拉进了小巷，无数星线直接缠住了他的身体。
“干什么？”他的眼底闪过一抹赤红，但没有挣扎。
“曦文能说出那番话，我其实很开心，”江星楚将他逼到墙边，一把按在他肩膀的上方，笑容逐渐冷了下来，“但你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什么？”
“就这样自顾自地下定决心，你问过我的意思吗？”江星楚把两条辫子打散，柔顺的长发如瀑布般落下，俏脸猛地拉进，“我是星宫少主，注定血染双手，用得着你来替我！”
“......”
“看到伱这副样子，只会让我更烦、更想杀人，”少女抓住他的衣领，星眸闪过一丝妖艳的光，揭下了易容面具，露出那副温婉绝美的容颜，“不过，这也是害你变成这样的我不好。所以，我给你一个发泄的机会。”
说着，她伸手撤去了所有的星线，但手还按在他的肩膀上方。
巷子很窄，如今两人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一起。方曦文背靠墙壁，江星楚弯着小腿，少女长发披散，樱唇被夜色涂抹上难言的光泽，将甘甜的气息打在他耳朵上。
听着他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江星楚的眼波化作融融的秋水，贝齿轻咬下唇，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凑上去，“吻我。”
轰地一声，他脑海的理性终于决堤，便低头用力地吻了上去。
这是个很粗暴的吻，自两人相遇以来，方曦文第一次做出这么激烈的举动。他一把压了过去，直接将怀里那温软的身子按在墙上，肆意索取。
有男女压抑的喘息声在小巷响起，江星楚檀口微张，婉转相就，纤手无意识地推了他一下，接着就被一把扣住。
他真的很粗暴，江星楚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都被咬破了，有铁锈、柠檬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直直地流入心底。
良久，唇分。
江星楚仍勾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眼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清澈起来，粲然一笑，“这种发泄方式，是不是还不错？”
“抱歉，是我弄疼你了。”说罢，方曦文再度俯下身子，轻啄着那两抹唇瓣。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一道血色残像脱离了身体，逐渐飘远零落，最终被一道黑色剑气击得粉碎——煞气被发泄出来、残像脱落、又被剑仙寻到了机会...
暗处的星落天女气得浑身发抖，同时又有种极度微妙的感觉。
看着江星楚鬓发散乱小口喘气的样子，她总会产生是自己被按在墙边的错觉...呸呸呸，恶心死了！
下方，那个温柔的吻还在持续，但江星楚已经没了回应的余韵。
男人像是要把爱意一点点灌注进来一般，无关情欲，只有轻轻的触感落在唇边，带着淡淡的呼气声。
她的感觉里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曦文已经拿着条手帕在擦她的嘴角了。
“呜——”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江星楚一把拍开他的手，捂着脸蹲了下去，“别看我的脸！”
“但我已经看完了啊？”
男人那温和间带着点笑意的声音响起，让她的脸颊越发滚烫，心中念头翻滚不止。
‘呜呜呜，怎么会被他按在墙上亲两次啊。’
‘亲亲好舒服，怎么没早点做，亏死了...’
哪怕嘴再怎么硬，江星楚终究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一回想起自己刚刚的丑态就羞得想死，恨不得给他跟自己一人一拳消除记忆。
“把手移开，让我看看？”方曦文假装去捉她的手，又被一把拍开。
“不要！你讨厌死了！”江星楚蹲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捂着脸，嘴上呜呜的，“别、别看我...”
刚开始还很凶，没多久语气都有点哀求了。
“明明是你先主动的诶，这算什么，又菜又爱玩？”男人使出了激将法。
效果拔群！
果不其然，江星楚直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带得他同时蹭地站起，表情又羞又愤，星眸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再说一遍？”
“‘呜呜呜，不要看我——’”方曦文刚捏着嗓子，娇滴滴地模仿了一声，便被一把扣住了手掌。
江星楚忍着心中的羞恼，闭上眼睛，踮起脚尖一把吻了上去。
随着淡淡的水声响起，少女恶狠狠地压着他，声音含糊不清，“叫你老是学我说话...啾...自己也没多厉害，世家公子就这点能耐...”
方曦文心知这下没办法靠气势掩盖过去了，心一横便要去叩关，结果反而被轻轻咬了一下。
“认不认输？快、快点....嗯...投降...”
突然，江星楚感觉他身体一僵，还以为是自己咬疼他了，刚松了口，就感觉到有强烈的杀意从巷口传来。
有一道凌厉的剑意几乎要将她从内往外撕碎，一袭白衣在夜色里也显得耀眼。
见状，方曦文反身将她护在了怀里。
…
…
连扑两次空，哪怕是方清筱，此时心中也有了些恼意。
为什么不敢来见我，是做了什么错事吗？
从剑堂打听到方曦文离开的方向后，她立刻就出门找寻，在空明剑心的感知下，有关他的痕迹都将纤毫毕现。
诚于心者诚于剑，秋风未动蝉先觉。
她沿着街边一路走，嗅到有陌生女人的气息与他混杂在一起。
这气息与星宫的天权极为相近，担心着他是不是被魔道胁迫了，于是方清筱越发心焦。
终于，两人的气息断在了一条小巷前。
方清筱提剑而入，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弟弟。
他青衫松垮，头发散乱，整个人被按在墙上，有妖女紧紧扣着他的手，粉唇就堵在了他的嘴边。
“认不认输？快、快点...嗯...投降...”
听着那淫靡的水声，方清筱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逐渐发酵，有剑意冲霄而起，如渊的杀意骤然临身。
“妖女，放开他。”她的声音冷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一字一句道。
闻言，江星楚强行转了个圈，将方曦文护在身后，垂下眼睑，“你是谁，来找我的？”
“来找我的。”
说着，他捏了捏江星楚的手，低声解释，“这就是我姐。人榜第九。”
是凌剑仙子？
居然这么漂亮？
没给姐姐说话的机会，方曦文快步走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她，低声呢喃，“阿姊，我好想你。”
方清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紧了紧手中的长剑，没了声音。
“我...我其实有点怕。怕阿姊觉得我变了样子，怕你失望。”
想起夏天行那副惨样，方清筱心中一紧，用力地回抱住他，脸颊紧紧地贴过去，“真是个傻瓜。”
她第一次讨厌起这颗与生俱来的剑心。
明明姐姐那么担心你，你却在这里跟妖女亲热，完事了还说好想见姐姐...
但方清筱又能感受到他那片毫无虚假的感情，那是对自己的思念、眷恋、依赖...都是无比美好的感情。
要是不知道他说的全是真话，我是不是可以生气？
好讨厌、好生气。
“姐...”
“无论曦文变成什么样子，姐姐也不会讨厌你的。”方清筱松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后者有些害羞地笑起来。
“对了，给阿姊介绍一下，”方曦文突然想起了什么，屁颠屁颠地把江星楚拉了过来，狗腿似的在一旁赔笑，“这位是...”
“冷面判官。”方清筱眼神冰冷，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见状，他又狗腿地跑到姐姐身边，介绍道：“这是我姐...”
“凌剑仙子是吧，久仰大名，”江星楚的表情似笑非笑，眼睛滴溜溜一转，“一群自诩正义的少侠女侠，办什么正道之盟。
结果队伍里被人渗透成了筛子，要不是有曦文擦屁股，你猜他们会死多少人？”
江星楚抄着双臂，语气揶揄。
“他是我弟弟，自然也是正道的一员。”说着，方清筱一把将他拉到身后。
“诶——”江星楚浮夸地瞪大眼睛，“原来你们还把他当成正道啊，看剑堂那架势，我还以为他是血衣教的人呢。
豁出小命救人，结果得到的非但不是感激，反而被内鬼泼脏水、甚至要下令通缉...这就是正道的行事风格？
小子，要不要来本小姐这里？”
“想都别想。”方清筱踏前一步，长剑自动落入掌中，剑气纵横。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方曦文拦在两人中间，开始端水，“我之所以跟他们一路同行，主要是想来见阿姊；
要不是跟他们同行，我也没办法遇上星楚；
要不是遇上了星楚，我也没办法揭穿他们的阴谋。
功劳全都是你们的，不要争了好不好？”
“哼。”江星楚双手抱胸，撇了撇嘴。
毕竟不是真的想让他为难，这是看不过正道这副虚伪的模样，正替他打抱不平呢。
“谁说正道什么事都没干？”看着江星楚嘴边的血迹，方清筱只觉刺眼无比，伸手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视线望向南方。
在那里，有一道赤色忽明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