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心魔
呼——
林牧做了一个深呼吸，将一口浊气吐出，开始理清自己的思绪。
现在的他，应该是陷入了自己的心境之中，白芍他们点亮的油灯大有名堂，导致了这些异象的诞生，而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听火”。
“他们要我听这些灯火燃烧的声音么？只要能维持心境平稳，就算通过了？”林牧此时还一片迷茫，坐在原地喃喃自语。
扫地老头儿不知何时已经扫到了他的附近，拿扫帚拨了拨他的脚：“挪挪脚，你挡着老夫的道啦！”
林牧笑了：“你也不过是听火心境中的一个幻觉而已，能拿我怎么样？”
他话音未落，一个爆栗就落到了他的脑袋上：“年轻人，不要这么轻狂！老夫虽然只是个扫地的，但可不是什么劳什子幻觉！”
这份痛楚，还有那结结实实的打击感……
林牧顿时起身：“您是个活人？”
老头儿哈哈大笑：“小子，老夫不是个活人，难不成还是个死人么？我看你是听火听傻了，不过像你这样的傻子不止一个，傻了就傻了吧！”
林牧知道自己失言，连忙换了一套说辞：“请前辈赐教！”
“别叫老子前辈，老子这辈子最讨厌别人叫我前辈了。”老头儿挠了挠脑袋，把头顶为数不多的几根白头发捋直了，这才慢吞吞说：“非要叫的话，叫老夫白老就行。”
这位白老还是个性情中人，并不忌讳离火神教的诸多规矩，大大咧咧地道：“你不就是想要听出自己的心火吗？以前的那些小兔崽子都和你一样，看到灯火熄灭了就大惊小怪，觉得自己的心魔要出现了，但若是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了呢？”
白老神秘兮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没有火，你会听到什么声音吗？”
这句话就像是恶魔的低语，一遍又一遍地在林牧耳边回响，待林牧回过神来时，顿时大惊失色，这里的油灯，竟然熄灭得只剩下最后一盏了！
“静心凝神，不要受外界干扰！”
林牧连忙入定，自己的心神竟然动摇到了如此地步，下一步恐怕就是走火入魔了。
而这时，一个矮小的道童走了进来，将熄灭的油灯又点亮了起来：“师兄，听火结束了！”
蓦地，林牧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在燃心殿之中，全身竟然已经汗流浃背，连刚换的袍子都湿透了。
陈子昂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一头冷汗之流，在原地瑟瑟发抖，朝林牧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后，便在白芷的搀扶下，回去休息了。
白芍细心地给林牧擦汗，安慰道：“林师兄第一次听火，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林牧心有余悸道：“我刚刚听了多久的火？”
白芍笃定道：“大概有一柱香的时间。”
一柱香？可刚刚林牧分明感觉自己在那片空间中待了有一个时辰那么久，简直是一种煎熬。
这不单单是对于个人五感六识的考验，更是一种心志层面的折磨，只要是活人就不可能毫无杂念、无欲无求，而任何波动都会导致灯火的熄灭，从而让自己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林牧甚至担忧，如果自己听信了白老的话，放任那些油灯全部熄灭，是不是就醒不过来了？
他缓了缓，问道：“白芍，你告诉我，听火听火，听的是什么火？”
“自然是师兄自己的心火。”白芍理所当然地答道。
林牧微眯起眼睛：“若是心火熄灭了，会怎么样？”
“心火是师兄的生命之源，若是熄灭了，人自然便是死了，这便是生死轮转，乃是自然规律。”白芍道：“师兄累了么，累了便回去歇息吧。”
林牧摇摇头：“不，我还要再听一次火，麻烦你了。”
“好。”白芍没有任何异议，他作为观火人，唯一的使命就是协助林牧听火。
那一盏油灯再次被点亮，林牧眼睛一闭一睁，又回到了那个无垠的明亮空间之中。
与上一次不同，这次油灯不再是在他两侧延伸出去，而是四面八方都有，呈现出一个个圆圈，朝着外围扩散出去，越远的灯光越黯淡，在视线尽头则是一片朦胧的黑暗。
一个身影穿过灯火之间：“你又来了，分明什么都没听到，却执意要听，听到心火又如何？人就是人，魔就是魔。”
林牧道：“我不是魔，我是人。”
“不，你就是魔，你不是人。”白老握住扫帚，死死盯着他：“年轻人哟，不要和自己作对，没有任何好处，你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林牧平静道：“我就是我，我是林牧，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是如此。”
这一点上他未曾动摇过，哪怕上一世不得不成为大魔，那也仅仅是大势所趋，被龙啸一派的正道人士打压而已。
换句话说，林牧自始至终都未曾成为过魔修，仅仅是对那些功法有所了解罢了。
白老幽幽道：“你说得好哇！但凡以前的那些听火人有你这份觉悟，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就换一个观火人。”
林牧听得心头一紧，白老言下之意，便是离火神教内的观火道童，是经常被替换掉的，也就是为了听火人而死，这些人的死去对白老而言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太过微不足道。
“如果我听不到我的心火，是不是白芍也会死去？”林牧问道。
白老嘿地一笑：“你在同情那些观火人是么？老夫告诉你吧，他们是被自己的家族卖到离火神教的，只要他们的灵魂之火熄灭了，家族就能因此获得一笔不菲的财富，但也不是没有一直活到成年离开离火神教的，你猜猜他们回到家族之后，要面对什么？”
林牧沉默了，像这种情况他还真的没有想象过，这些道童的性命打从一开始就被明码标价，若是换不成钱，其背后的家族反而会恼怒，从未将其当成人看待过。
像是知道林牧心中所想，白老又提醒了一声：“不要为此心生愧疚，他们不值得你的同情，一个成功的听火人需要换掉数个观火人，但一个失败的观火人也可以毁掉好几个听火人，你若是要听到自己的心火，就得抛弃那些无用的同情心，顾全自己便好！”
白老说到这里，林牧便瞧见外围的黑暗又浓郁了几分。
他起身，朝那黑暗走去：“我倒要看看，听不到灯火的黑暗之中，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