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老师我是徐橙，打扰您吃饭了...”
公交站牌下，余渔狭长的双眸，静静打量着身旁打着电话的徐橙。
他高高大大的，在正午明媚的阳光下，就像颗小太阳一样干净又帅气。
“老师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啊...”
【身体不舒服是吗？难怪你上午没来考试。】
“是啊是啊，实在不好意思啊老师，我想着您上午监考，中午才给您打电话请假...”
【没事，来不及考试就算了，在家里好好养病，假条等你回来自己补上就行。】
“好的，谢谢老师。”
【没事，多喝点热水，吃水果补充补充维生素...】
徐橙带着几分负罪感把电话挂断，然后冲着身边的余渔比出一个ok的手势。
像他这样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请个病假，老师根本不会怀疑。
余渔就不忿的撅了噘嘴，小小声的嘟囔一句“骗子。”
他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和老师说谎的？
而且骗人居然都骗的这么熟练，平时明明都觉得他很老实的，也从来都没见他有过骗或蛊惑过她的前科啊。
“余渔，我搞定了，你呢？”
“我、我们还是去考试吧徐橙...”
“不行，我说了今天下午我们一起旷考的，大家说好了一起变脏，难道你要背叛我。”
“......”
他这样说，余渔便陷入两难之中了。
旷考就是坏学生，背叛徐橙就是...出轨者？
相比之下，坏学生虽然不大好，但是出轨这种行为似乎更加过分一点呢。
“快点了余渔，我现在已经脏了，我不允许你还是干净的。”
“...在乱说什么啊。”，余渔小声嘟囔，脸颊忍不住的发烫。
徐橙逼近几步，在少女眼中一下子变身成邪恶的大灰狼模样。
“余渔，你自己不主动一点变脏的话，我可就要帮你变脏了。”
“...我、我会自己来了。”
余渔生怕他把她变脏了，只好像只温顺的小绵羊一样答应下来。
“我、我应该怎么做啊？”
“就像我刚才一样，告诉老师说你生病了。”
“那、老师会信吗？”
余渔自己都不大相信。
期中考试当天，班里两人同时请了病假，这也太凑巧了吧！
而且还是一男一女请假...万一被老师误会他俩得了什么传染病可怎么办啊？
“要不我假装是伱的家长吧，装成你哥哥怎么样？”
徐橙提议说，还夹着嗓子说了几句“我妹妹生病了”之类的话。
余渔脸上不情不愿的样子，退后几步。
“我、我自己想办法了...”
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一点一点的选中严雯雯，给她打了过去。
很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严雯雯的话音，还夹杂着吵闹的环境音。
【咦？小鱼你在哪呢，我还说找你去吃饭呢。】
“我、我...雯雯你能帮我请一天假嘛...”
【请假？你怎么了？和徐橙一起溜出去玩了？】
这一句可把原本胆子就不大的鱼儿给吓坏了，赶忙回答说。
“...窝才没有！”
声音音调都拉高了几分。
“我就是有点不舒服，这些天、这些天我一直在筹备新作品，你也知道的...”
余渔都没想过自己的脑袋瓜可以这么灵活，一秃噜就扯了一大堆的谎话出来。
半真半假还挺合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会那么害怕别人知道她和徐橙在一起呢？
【嗯，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放学我去你家看你。】
“不、不用了！你好好复习吧...”
电话挂断，徐橙站在她身边夸奖的语气说道。
“你还挺会撒谎的嘛余渔，看来咱们两个也可以是卧龙凤雏呢。”
少女就羞愧的低下头去。
谁要和你在奇怪的地方卧龙凤雏了...
徐橙还一副好奇的目光望着她。
“对了，刚才你说最近要开新作品，是真的吗？”
“嗯。”
“哇，那什么类型，可以透露吗？”
“......”
余渔抿了抿嘴唇。
若是她说是校园恋爱，那徐橙会不会觉得她是对这些东西心怀憧憬呢？
毕竟每个作者创作的源泉肯定一大部分来源于兴趣。
想获得超能力的人会画超级英雄、想做侦探的画悬疑、想玩刺激的就画禁漫...
那想谈恋爱的人画校园恋爱是不是很合理？
“唔，大概生化危机这种...”
“哇。”
徐橙忍不住侧目看一眼她，“你这么胆小喜欢画这些啊！不会感到害怕吗？”
“不、不会，是那种比较温柔的生化危机了...”
连她自己都觉得谎言很拙劣，怎么会有比较温柔的生化危机啊。
但徐橙就好像深信不疑的样子，还能继续和她侃侃而谈下去。
“我之前也看过一个很温柔的，大概就是生化危机爆发之后，社畜主角放飞自我，列下100件事打算去完成...”
“啊？那样的世界...他不害怕吗？”
余渔就很好奇，她只是想象一下那样的世界，都觉得超级恐怖了。
徐橙就背靠着自己的手臂，看着道路前方边走边说。
“其实细想一下这样的世界，除了丧尸也没什么别的事情了，而且和还不完的房贷相比，丧尸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余渔便认真的幻想，要是不用和奇奇怪怪的人说话，不用参加社交，只留下她和她觉得重要的人存在的世界，好像也蛮好的。
徐橙问她，“你也觉得是吧？”
“嗯。”
这一次她诚实的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还瞥了眼身旁的少年。
刚才她所幻想的世界里面，他也在的。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还有什么想玩的地方，都可以说一下。”
想吃的东西？想玩的地方？
余渔不禁怅然起来，他们这真的不是旷考出来...约会么？
应该不是了。
约会是情侣之间的用语，但是徐橙没有喜欢她，她...她也没有喜欢徐橙。
“想什么呢？”
徐橙在她脸前摆了摆手。
“是想到什么地方了么？”
“没想到...”
“那好吧，那就我选什么你就吃什么吧。”
“别、别太贵。”
徐橙也没有选什么星级饭店，那种格格不入的气息，会让余渔觉得他们的生活有着云泥之别。
反倒是街边一些好吃的小店，会让余渔觉得更加自在轻松，毕竟这一下午就是奔着让她放松去的。
“吃这个怎么样？”
徐橙指了指路边一家辣饼店。
店面不大，门口一张小桌铺放着一堆裹满红油的辣馍。
外皮微焦，夹杂着翠绿的葱叶，看上去脆爽可口的样子。
“我吃不了太辣...”
“我也吃不了，但是看起来好像很好吃，你吃过吗？”
“...没。”
“我也没吃过，我们尝尝吧。”
听到徐橙也没吃过，余渔便没有了那种只有她一个人没见过世面的奇怪感觉，就很自然的点了点头。
“好。”
辣馍一块钱一个，徐橙直接买了八个，装在纸袋子里。
刚做出炉还很烫，徐橙只能捧起纸袋子，用嘴巴叼走一个放在嘴上，又“唔唔”的冲余渔举举纸袋子。
少女懂他的意思了，就凑过去小嘴，露出莹润的牙齿，也咬走一个。
辣馍烫烫的，还沾满辣油，少女本能的想用手指去抓，却又担心把手弄的很有，嫩白的小手便在胸前抬起又放下。
小嘴很快就被馒头塞得鼓鼓囊囊的，像是在咀嚼东西的小仓鼠，兴许是因为太辣的原因，还闭上了眼睛。
徐橙适时的掏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刻少女可爱的模样。
余渔猝不及防的被拍，就觉得是自己的糗样被徐橙拍走了，注意力一松，剩下半截辣馍便不小心掉下去，小手抓了个空，辣馍掉在地上。
“哎呀。”
少女气恼的望着底下的辣馍，一向珍惜粮食的她对自己好生气。
徐橙就蹲下去，闯入她的视线当中，把地上的辣馍捡了起来。
余渔便紧张的看着他，见他在拍拍上面的灰尘，便阻拦说。
“别、别吃了徐橙，都沾泥了...”
徐橙就没有理会，自顾自掸掉上面的泥土，把沾了泥的外表剥去一些丢掉。
“辣馍掉在地上沾了泥土，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嗯？”
“辣馍喜欢泥。”
“？？？”
少女先是懵在原地。
等她明白过来话里的意味，便更加不敢动弹。
白皙的脸蛋好像一幅精致的水彩，红色颜料从一个小点开始，逐渐扩散满整张面庞，然后一层层的逐渐加深。
徐橙已经把简单处理过的辣馍塞进嘴巴里面，用卫生纸简单擦了擦手上沾染的孜然和辣椒面。
“你怎么了？”
“......”
“余渔？”
徐橙在她面前摆摆手，缓过神来的少女眼眸闪烁几下，然后微垂下去。
“...没、没怎么。”
“我带你去吃糖水吧，有家很棒的糖水店，味道很好。”
“喔。”
徐橙走在前面，腿短一些的她就落后半步，在少年身后跟着，时不时还会抬起头来偷偷望一眼高大的他。
或许是长大了，才会意识到一些儿时发现不了的特别吧。
细想一下的话，在潜意识里，徐橙其实从来和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他有特别好的家境，家里有宽敞的房子，还有很好的父母。
记得很久很久之前，小时候的他就可以赚到她从来都没敢想象过的数目。
于是成长的无数个瞬间，余渔都会有种感觉，像是自己有什么资格和他一起玩啊。
可这种情绪又总会被无数个瞬间抹去。
就像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画出“52赫兹”的黑板报，就像是现在他可以吃掉落在地上沾满灰尘的辣馍。
总会让少女有种他和她知心知意的温暖感觉。
去到一条看上去灰突突的深巷，周围是人家的住所，青砖黛瓦，偶尔看到墙头趴着几只肥猫。
余渔跟在徐橙身后拐了几拐，被他带到了一家位置奇怪的甜水店。
装修很别样很精致，余渔总觉得它的大门，像是一所电视里常常看到的电话亭。
“老板，双皮奶、烧仙草、咖喱鱼蛋...”
徐橙跑去点了东西，然后带着余渔在落地窗旁的小沙发上坐下。
“这里东西很好吃的。”
“喔。”
余渔答应一声，眼睛四处乱瞟。
这里安安静静的氛围让她很喜欢。
墙上贴着心形便利贴，小电视里播放着莫名的节目，大概就是一个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拦住一个戴着棉帽的大叔。
【我问你...你该走哪儿啊？】
【到二仙桥。】
【什么到二仙桥，我是问你该走哪条道？】
【走成华大道...】
两人同时冲着电视大笑。
余渔眉眼弯弯，一只手捂着嘴巴，一只手捂着肚皮，咯咯咯的笑。
于是徐橙的注意力，从谭sir身上全都转移到了她脸上。
她很少会在他面前笑的那么自然、开心，这也让她的笑容美的好像只开一瞬的昙花。
“感谢谭sir。”，徐橙在心底忍不住说道。
兴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炽热，余渔余光和他碰撞一下，羞羞的低头收起笑意，目光转移在了墙上的贴纸上。
“这是常来的高中生写的。”，端着东西过来的老板给她解释说。
余渔只是看了下什么【xxx相识虽浅，似是经年】、【xxx我爱你到天荒地老】之类的字样，便羞得赶紧又把目光挪走。
徐橙把鱼丸收拾干净，好奇的问桌对面的女生。
“怎么了，你也要写吗？”
“我才不写...”
“没事啊，反正是匿名的，就算你写很羞耻的话也没人知道。”
“我、我真的不写的！”
少女着急的都快要哭了。
“好好好，不写就不写嘛，吃东西。”
徐橙把桌上的烧仙草舀起一勺，递去少女嘴边，“味道很好的，尝尝。”
少女没吃，就眼神闪烁着看他。
“徐橙...”
“嗯？”
“怎么了？”
“以后、以后能不能别和我开刚才那样的玩笑了...”
“什么玩笑？”
“就辣馍...辣馍...”
“什么辣馍，你不说我才不答应哦。”
看他无赖的样子，余渔只好低下去脑袋，攥紧双拳小声嘟囔。
“就是...辣馍喜欢泥。”
“哦。”
徐橙答应一声，把刚才喂她的仙草塞进自己嘴巴，然后低头自顾自的吃东西。
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的承诺。
这惹得少女急切的抬起小手戳了戳他的胳膊，还用她杀伤力十足的委屈眼神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那...”
徐橙擦了擦嘴巴，“可以啊。”
“......”
“不过，像是小白的窝好脏，沾满了泥土。”
“？？？”
“就是窝也喜欢泥，这种话，还可以说的吧？”
“唔？”
见他就是赖皮要欺负自己的样子，少女无可奈何的撅了撅小嘴，低头小口吃着吃自己的东西。
两只脚丫并拢在一起。
奇怪？
他答应下来的时候。
她心底怎么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真的只有一点点。
形容一下大概就是。
所有的阳光那一秒都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