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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灵的动作因言律歌的话语而滞了一下，似乎是受到了一些触动。
和波澜不惊在陵墓里沉寂的苏珥七世相比，邪灵似乎更像是个“人”，会生气会愤怒，会激动会受刺激。
言律歌保持着被缚的姿势一动不动，微微低头，以没有五官的石质脸孔静静地看着邪灵，无悲无喜，居高临下。
“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他问。
但邪灵却不曾回答。
它用两张面孔咧开了一个更加阴森的笑容，再度催动黑泥，令它们加速淹没言律歌的身体，侵入他的身体。
它选择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愤怒，而不是用语言来解释自己愤怒的原因。
此时此刻，言律歌全身已经有四分之三的地方覆盖着黑泥了，而这些黏腻腌臜的东西正在持续地腐蚀他的石质皮肤，通过肩头的伤口钻进他的身体。
但是白色的“无垢天使”依旧冷静得可怕，仿佛对自己的处境完全无所谓似的。
黑与白，白与黑。
一个邪恶肮脏，仿佛是从地狱最深处中走来的怪物。
一个神圣洁白，仿佛是从淤泥中诞生却纤尘不染的圣者。
“不愿意回答吗？”言律歌保持着振动羽毛发出无机质合成声音，但是却像是叹息，“那我换一个问题。
“你，究竟是何时诞生的？”
言律歌逼视着邪灵。
尽管身陷囹圄的看上去是他，尽管“无垢天使”并不存在眼睛这样器官，但是他的注视依旧如同利剑一般，穿透黑暗，直指灵魂。
但是邪灵依旧没有回答。
它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再度加快了黑泥吞噬的速度。
邪灵究竟是何时诞生呢？
之前言律歌以为，是一百多年前。
但这个结论又是怎么来的呢？
是他根据系统任务“让节目收视率超过30%”的奇怪说明中，推测出了古尼罗神道之路的存在。
再从神道之路的特性和“法老的诅咒”传说中，推测出名为“苏珥七世”的存在正在被流言变成邪灵。
而“法老的诅咒”这个流言，又是从一百多年前，黄金家族带人掘了法老墓后接连死亡的惨剧里衍化出来的。
所以，所有人，包括言律歌在内，都下意识地觉得，邪灵是在一百多年前，于“法老的诅咒”中诞生的。
然而——实际上呢？
“还是不愿意回答吗？”言律歌振动着最后一束羽毛，声音因为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发声器官而变得轻而含糊，但是依旧沉稳有力，“那么再换第三个问题，你，爱她吗？”
“你——”邪灵用两幅面孔同时望向言律歌。
尽管骷髅和黑泥怪两幅形象都不存在丰富的表情表达，但是从邪灵提高的音调中，依旧可以察觉到它的惊讶，以及秘密被揭穿的恼羞成怒。
——你，爱她吗？
这个问题听上去很诡异。
“你”是谁？
背负着诅咒而生的邪灵，以死亡与毁灭为名的亡灵君王，疯狂邪恶冷血残酷阴险狡诈的五阶黑暗大b，这样的存在，会爱上谁？又能爱上谁？
“她”又是谁？
究竟得是怎样一个或纯洁或混沌或美丽或丑陋的灵魂，才值得邪灵被爱，被这样一个存在所爱？
而言律歌能说问出这三个令邪灵动摇的问题，却绝非无的放矢。
他已经摸到了……或者说猜到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但是他还是想听它自己说。
所以他就这么一动不动，静静地、静静地看着它，看着它从骷髅腹腔里发出混乱的嘶喊，看着它凶恶地操纵黑泥将自己淹没。
就像是慌乱地想要隐藏自己最大的秘密，又像是决绝地想要埋葬自己最后的人性。
疯狂，暴烈，而又……幼稚。
言律歌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就像是一个慈悲的长者包容地看着孩童用气球捶打自己的小腿。
黑泥最终淹没了他。
然而就在黑泥将言律歌完全包裹住的时候，这副天使形态的黑色泥团突然动了一下。
有灼热的温度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转瞬之间将黑泥烤干。
随后，从烤干的黑色泥团顶部开始，有一块块的泥块开始龟裂，就像是被太阳暴晒了太久，以至于开始失水干裂的土地。
从上，到下。
先是头部，再是躯干，后是四肢，最后是翅翼。
在网状的裂纹深处，似有火与光溢出，仿佛邪灵包裹住的不是一个有翼之人而是一团岩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三个问题吗？”言律歌的声音从裂缝里传了出来。
这一次，却不再是“无垢天使”以羽翼振动发声而形成的机械声音，而是他真实的嗓音。
反正广场上偷拍的人依旧失去意识了，言律歌也懒得再掩饰自己的身份和能力了。
倒是邪灵，在听到这个和昨晚抢劫者一样的声音时，又微微惊讶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之前竟然又被这个混蛋骗了。
不过不待它作为什么应对，作为它本体一部分的黑泥便又开裂了更多，甚至在言律歌头部位置已经有片片干裂的黑泥块开始掉落。
言律歌的声音便再次传出，这一次因为少了一些遮蔽物，所以声音更加地清晰“因为你很有趣，你所做的一切也很有趣。
“灵类否定祈愿者，造物反抗造物主，被缚者抛弃过往的一切。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你正在经历一场二次觉醒，你正在从被束缚的躯壳里诞生出真正独立的真灵！
“比起苏珥七世那个单纯木楞的傻子，你这才是真正的二次觉醒！
“而且你差点就成功了！
“如果不是我的干涉，你这通过分裂自我制造假身的方式，一定能成功的。
“这一连串为了突破规则而设计的诡计实在太漂亮了，真的，让我也忍不住惊叹。
“‘亡灵君王’，你拥有一个向往自由的灵魂和坚忍不拔的意志，这样的品质让我很欣赏，所以我想要给你一个机会。
“我问你的这三个问题，你的回答将会决定——我是杀掉你，还是像放过苏珥七世那样放过你，甚至试着拯救你……
“现在，给我答案！”
囚困住言律歌的黑泥块轰然崩碎。
在火光之中，浑身布满暗红色鳞片的狰狞半龙一跃而出，一爪摁住邪灵本体凝聚的黑泥怪，以长满尖刺的长尾横扫，将它的骷髅假身拦腰砸成了满地碎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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