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楼上的房间，成濑丢下书包，跟着就贴到了门后，听着下面的动静。
“春海……”
尚子有些无奈。
成濑扭头，“嘘。”
“……”
尚子只好走过去，一只手捂住他的右耳，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脸和门之间的间隙往上钻,将左耳也捂上。
他望过来，近距离地面对面相视，尚子的脸稍微红了一下。
“春海不是跟海星说了不会偷听吗。”
“不，我只是担心她会说什么奇怪的话……”
“不行。”
“……好吧。”
回想起刚才上来之前的情景，海星一见到松千秋就开始掉眼泪，应该也不会乱说什么，成濑不太放心但也没什么办法地离开了门后。
——客厅的两人动静很小,他贴紧了也听不见什么。
他在书桌前坐下,尚子也无事可做，在书架前转了起来。
他从东京回来半年，书架上的书也越来越多了，而新增的那些，都是从森见古本店买的。
“阿姨让我在她回东京之后，也睡在这边。”她忽然说道。
成濑怔了一下，“是吗。”
尚子站在书架前，用余光看着他，“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说的。”
“这样啊。”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太近了吗。”
她说得没头没尾,成濑却有种胸口被剖开了一瞬的感觉，内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不会。”
他扭头看了看她的侧脸。
“尚子自己也愿意的话,就睡在这边吧……也方便一些。”
她没说话,轻轻点了下头。
成濑又望了她一会儿。
“尚子……”
“嗯。”
他停顿了一下，站起身来,“你想看什么书，我帮你找。”
尚子看了看他，浅浅一笑。
“只要是春海推荐的,都可以。”
他抬手搭着书架，“都看得懂吗。”
她抓住他的胳膊。
“嗯。”
......
成濑与尚子再下楼时,海星对松千秋的道歉已经结束了。
她低着头，依偎在松千秋身旁，见两人下来才稍微坐直身体。
松千秋望了过来。
“海星跟我道过歉了，我也原谅了她，春海以后不准再用这件事欺负海星了。”
“嗯。”
他没事当然懒得欺负她，此时更在意海星有没有告诉她“欺负”的具体形式。
而松千秋脸上满是对身旁曾经的继女的怜爱，看样子应该是没有。
“海星今天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她先看了眼成濑，然后点点头，“好。”
“记得跟诚一郎先生打个招呼。”
“嗯嗯。”
松千秋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才对成濑问道：“今天的考试怎么样，还好吧？”
“跟上次差不多吧。”
“尚子呢？”
“感觉挺简单的……但是春海说要仔细一点，所以每场考试检查了好多遍，精神上稍微有点累呢。”尚子笑道。
“辛苦了。”松千秋对她一笑，“今天的晚饭就交给我吧。”
成濑立即皱眉。
“那边的小子，你皱什么眉。”
“你自己明白。”
“我又没准备自己动手。”
“现在这个季节，送外卖的店也几乎没有了。”
松千秋露出笑容，“所以我们自己去外面吃。”
成濑望了眼窗外，“都这个时间了……”
“嗯,所以她应该也快到了呢。”
“谁？”
松千秋神秘一笑，没有回答,而没过一小会儿，外面传来了车子的声音。
成濑打开门，一辆红色轿车停在外面，一位年轻的女性正从车上下来。
“好久不见了，少爷。”
“佐藤小姐……”他有些惊讶。
来人是松千秋的助理佐藤阳子，松千秋没提，他都不知道对方也跟着她来了东北。
“几个月没见，越来越帅气了呢。”
佐藤小姐走过来，有些费力地摸了摸他的头。
“怎么个子也在猛长啊，再过两年，我都摸不了你的头了。”
成濑稍微低下脑袋，“佐藤小姐这次也过来了吗。”
“是啊。难得能休息几天，昨天一到这边我就去十所田湖那边放松了。”佐藤小姐说道，“真不错啊，温泉和冰雕。”
松千秋也从里面出来，“那边没问题吧？”
“已经预订好了，今天晚上就住在那边。”
“那不行，春海他们明天还要考试呢，晚上就得回来。”
“诶——”佐藤小姐显然很失望，“我超期待的。”
“那你把孩子们送回来，再开车过去吧。”
“一来一回得一个多小时了……”
“要去哪？”成濑问道。
“岩木山脚下的一家高级料理旅馆。”佐藤小姐说道，“这个时间很难预订哦，还是报上了松小姐的名字才订到的呢。”
松千秋招呼几个孩子上车，佐藤小姐还在劝说成濑：“住一晚吧，明天早上我送你们去学校。”
“你起得来吗，我儿子明天是要去考年级第一的。”松千秋坐到副驾驶上，“快上车。”
佐藤小姐只好上来开车，路过真木酒店，海星下去跟爸爸打了声招呼，又很快回来。
“那就是松小姐的前夫啊。”
“前前前夫了。”
“看起来挺普通的。”
松千秋平静地笑了一下，“他是个好人。”
她又回头招呼，“海星。”
“诶……”
海星坐在中间，往前探了探，被她一把搂住。
“这是我的宝贝女儿，阳子应该没见过吧。”
在路口停下，佐藤小姐扭头打量了她一会儿，“真漂亮，看起来像是你生的。有考虑来东京出道吗？”
“……”
海星愣住了。
“别理她。”
成濑将海星拉回来坐下，“佐藤小姐还是只会这一句夸人的话吗？”
“我是认真的啦。”
虽然路上一辆车也见不到，佐藤小姐还是耐心地等完了红灯。
“少爷也是啊，这条件完全可以出道了。还有少爷的女朋友。”
“……”
尚子还在发愣，见成濑看了自己一眼，脸一下子红了。
“……别乱说。”
“啊，害羞了。”
“你这是在骚扰未成年。”
佐藤小姐撇了撇嘴。
松千秋坐在一旁，看了眼后视镜，后座的三个孩子望着不同的方向，神情各异。
而坐在中间的海星，神情尤为复杂。
将近半个小时后，一行人才赶到岩木山脚下的高级旅馆，雪森庄。
天已经暗下来了，周围树高林密，也看不见近在咫尺的岩木山。
进入旅馆，佐藤小姐发挥本职工作，料理着一切，成濑很快被带到旅馆二楼的巨大房间里。
窗户开着，外面是茫茫雪海，旅馆的灯光只能照亮一点范围。
“这里有温泉哦。”佐藤小姐说道，“在享受料理之前，先去泡一会儿温泉吧。”
“好啊。”松千秋招呼着几个孩子，下楼去泡温泉。
“毛巾和浴衣在这里。来，拿好。”
轮到成濑时，佐藤小姐微微一笑：“少爷要一个人泡了，没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成濑接过毛巾和浴衣，走向男浴池。
“我们也进去吧。”
松千秋推着两个女孩子，“现在这个时间好像只有我们呢，尽情享受吧。”
换下衣服，冲洗身体，尚子盘起头发，坐进石块环绕的温泉池。
温泉池三面围墙，余下的一面连接着私人的山林，外面雪花纷纷，在落进池子里的瞬间融化。
“真舒服……”
明明今天还在期末考试，而明天也还要继续，她今晚却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泡温泉……
靠在池边，闭着眼享受了一会儿，尚子睁眼望了望池子里的另外三人。
松千秋和海星靠在一起，一直在跟她聊着什么。
海星道过歉后，两人就像是分别多年又重逢的亲生母女，亲密得不行。
这让她忽然有种被遗忘了的感觉。
“海星今天晚上就住在我家吧，跟妈妈睡在一起。”
“……”
尚子抿了下唇。
“不……还是算了。”海星愣了一下，还是婉拒了。
“好吧。”
松千秋也没有勉强，“我的床很大，睡三个人也没有问题呢。”
“三个人……”海星扭头看她。
“还有尚子呢。”
松千秋招呼尚子也坐过来些，“与别的什么都无关，这只是我的一点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