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百鸟朝凤，亲政
当第一缕晨曦从天穹之上洒落的时候，整个沉睡中的古老雄城，也是瞬间苏醒了过来。
天天刚刚放亮，不过清晨时分，不少秦国百姓，便已是顶着清晨的寒气，向着雍城祖庙所在走去。
而当朝阳升起之时，蕲年宫内，浩荡的大军也是从中走去，一路上，带着庄严萧肃的气势，向着祖庙赶去。
长长的队伍，像是一条匍匐在地上的黑龙，带着极其强大的压迫感，让得街道两侧的秦人，都是不由得驻足行注目礼。
嬴政亲自驾着王车，走在依仗的最前方，年轻的君王，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威严，那醇厚的王威，让所有直面他的秦人，都是跪地行礼。
天问剑，被年轻的君王配在腰间，眼中，凛然威仪，随着不断地靠近祖庙，也是越发强盛。
在车驾之后，无数的臣子，也是紧随其后，一步一步，跟随着护卫在两侧的大军，向着祖庙走去。
姜明与吕不韦二人，一左一右，站在最前方，而在姜明和吕不韦前方的，则是两位太后的车驾，以及长公子扶苏的车驾。
这一次祭祀祖庙，则是由长公子扶苏，代行太子之礼，祭拜先祖，而芈夫人则是相随长公子身侧。
太子虽然未立，但是，祭祀祖庙，不仅要上表功绩，更要显示自己绵延子嗣之功德，所以，即便是扶苏没有被立为太子，也是可以一同祭祀祖庙的，并不算有违礼制。
至于芈夫人，则是不能够随行王后之礼，一同祭拜祖庙。
姜明和吕不韦两个人，两个身为对手的人，两个即将要决出生死的人，站在同一排，领衔朝堂百官，却始终都是脸色平静，甚至，双眼都是始终注视着面前，目不斜视，皆是一副虔诚朝拜的模样。
在大军缓慢的行进之下，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方才来到了祖庙之外。
祭祀祖庙的过程繁琐之际，行礼叩拜都不止一次，期间，还要念诵各种祭文，宗正还要举行各种礼仪，等等。
终于，在午时之后，进入了正式的献礼阶段。
所谓献礼，乃是一种祭祀之舞蹈，又是足足一个时辰之久。
待到舞蹈结束之后，嬴政也是手持长香，拜了拜先祖灵位之时，终于，也是有着琴声响起。
“叮！咚！”
清脆的琴音一经传出，便是让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站在赵姬上方的华阳太后，也是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赵姬，她知道，这个琴姬，可是赵姬特地安排的，为此，赵姬还将原本宗室的琴师，给剔除了出去。
只是，很快，华阳太后眉头也是不由得一皱，因为，这琴音，与以往祭祀祖庙时的琴音，大有不同。
祭祀祖庙，所献之琴音，乃是庄重，大气，讲究气势恢宏，肃穆，因此，难免会带着几分沉闷之感，往往都是与鼓声想和。
可是，这琴音，却是带着几分昂扬高亢之意，与此前的琴音可谓是大相径庭。
不仅仅是华阳太后，宗正更是脸色一沉，祭祖之所以选择庄重肃穆的琴音，一是因为表现敬畏之意，二则是不能打扰先祖沉眠。
总之，在宗正等人看来，这琴音，尽管是天籁之音，但是，在此处，却是对先祖，对秦国历代先王们的亵渎。
只是，看着坐在一旁，脸色沉静，一言不发的姜明，又看了看站在中间，同样是一脸平静的嬴政，宗正也是连忙收敛了自己的心神。
此刻，宗正只希望王上和飞熊侯心里有数，不是在胡闹，否则，亵渎先祖之灵，他必须要去宗室，狠狠地参上一本。
听着耳边传来的高亢昂扬的琴音，也有不少人都是脸色微微一变，只是，却都是保持着安静，毕竟，祭祀祖庙的祭典之上失仪，那可是重罪！
最重要的还是，祭典已经开始了，没有谁敢中途打断，就算是觉得有问题，也只能够事后去。
“叮！！咚！泠泠！！”
随着琴音越发的高亢，天地间，隐隐间，似乎也是有着什么特殊的鸟类，在鸣叫一般。
而听着如此快，就已经高亢无比的琴音，吕不韦忍不住地斜睨了一眼姜明，按照祭典之礼，献琴的时间可是不短的，而按照这琴音，似乎，很快就要结束了。
要是这样的话，姜明的特地安排，可就会成为嬴政的污点，亵渎先祖之灵，搞不好，嬴政的王位都会被那些宗室的人，给请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高亢的琴音，却是忽然低沉了下来，像是受到了什么顿挫一般，就像是一只原本高飞的鸟儿，忽然被折翼了一般。
琴音中，低沉和压抑，甚至是带着几分绝望的气氛，也是渲染了整个祖庙之中。
站在最高处，手扶天问剑的嬴政，脸上也是不由得带着几分暗沉之色，当然，这并不是嬴政生怒了，而是，他想起了秦国的经历。
昔日，春秋时期，秦穆公称霸中原，让得秦国名盛一时，可是，秦穆公逝世之后，秦国便迅速衰败。
就像是那只正要振翅高飞，与天比高的鸟儿一般，正在高飞之时，忽然折翼，直接从云端之中跌落。
之后，便是无比漫长的压抑，而又绝望的时期！
诸侯卑秦！
虎狼之秦，并不是什么赞誉之词，从来，都是讲秦人野蛮，不通教化，不服王化，总之，那时的秦国，在中原人眼中，仅仅只比满意强出少许。
直到，孝公任用商君变法！耕战求贤，以法制治理秦国，让秦国自此得以强盛一方，雄视天下。
秦国，就好比那只鸟儿，即便是受了伤，即便是面临死亡，即便是被所有的绝望所压制，它依旧不会放弃！
“唳！！！”
原本压抑，低沉而又充满绝望的琴音，瞬间一变，无比高亢激昂的琴音，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隐隐间，似乎都听到了一声高亢的鸟鸣之声。
而随着激昂高亢的琴音不断回荡着，整座祖庙之中的气势都是瞬间一变，原本应该是庄重肃穆的祖庙，竟也是散发着一种激扬热血，亢奋的气势，就像是手持战戈的将士，即便是年迈，依旧有着那股勇往直前的气魄。
“唳！！”
而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鸟鸣声也是忽然从空中响起，下方，所有的大臣，乃至是禁军，秦国百姓，都是纷纷抬头看去。
只见得，原本晴朗的天空之上，不知何时，已是多了不少的黑点，可随着那一声声鸟鸣声响起，所有人才是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黑点，那是各种各样的鸟，它们之间，有的甚至是对手，有的是天敌。
可是，此刻，这上百种，近千只不同的鸟儿，竟是在空中盘旋着，似乎是在朝拜着什么一般，口中不时地发出各种清脆的鸣叫之声。
嬴政抬头看着那无数像是在朝拜君王的鸟儿，眼中也是闪过一抹惊叹之色，他也没有想到，弄玉的琴音，竟是如此惊艳，出神入化，技近乎道，都不为过。
然而，就在嬴政以为着就要结束的时候，忽然，一声更加高亢，激昂的鸟鸣声，从那座祖庙之中传来。
“唳！！！”
紧接着，当所有的大臣，将目光看向祖庙之时，让所有大臣，所有人的禁军士卒，还有在祖庙之外，远远观看的秦国百姓，都终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唳！！”
随着再一次鸣叫声响起，一只足有丈许大的玄色巨鸟，也是忽然从祖庙之上飞出，随后，直冲天空而出。
而随着那只玄鸟的出现，天空中，原本盘旋着的所有的鸟儿也是瞬间散开，纷纷降低身影，待到那玄鸟飞天而起之后，方才在那玄鸟身下，再次盘旋着，开始鸣叫了起来。
不仅如此，所有的鸟儿，即便是高傲如鹰隼，都是低下了自己的头颅，朝拜着在空中高飞着的神鸟。
“唳！！”
随着那玄鸟的一声鸣叫，所有的鸟儿，也都是跟着鸣叫了起来，纷纷应和着。
在下方，华阳太后看着那令人惊叹的一幕，眼中也是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这已经可以说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震撼的画面了。
尤其是，那只振翅高飞的鸟儿，乃是玄鸟！
不！那不是玄鸟，那是秦国！
“天佑我大秦！”
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是悄然溢出了华阳太后的眼眶，这个当了十数年的太后，眼中也是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至少，百年之后，若是先王问起，她也可以给个交代了！
华阳太后的声音，尽管是下意识地说出口的，但声音并不小，当下，也是被站在下方的宗正给听到了。
原本被震撼到无法言说的宗正，当即更是直接跪地，对着嬴政的方向，对于祖庙所在，对着秦王室历代先祖灵位，叩拜道！
“天佑大秦！”
宗正的一声高昂的唱和声，瞬间，也是惊醒了其他的大臣，当下，所有的大臣，皆是纷纷朝着嬴政，朝着祖庙的方向，跪拜了下去。
“天佑大秦！”
“天佑大秦！”
……
“天佑大秦！”
到了最后，已经不是祖庙前的那些臣子了，四周的将士，甚至是在祖庙之外观礼的秦国百姓，看着天空中的异象，也是纷纷跪地唱和着。
浩大的声音，像是一条奔腾的河流，带着一泻汪洋的磅礴气势，直冲云霄，与那天空中高亢的鸟鸣声，汇聚在了一起，声震四野！
持续了许久之后，那声音方才渐渐停歇了下来，随后不久，那只玄鸟也是消失不见，所有的鸟儿，也是缓缓散去，至于那琴音，不知何时也已经停了。
跟在百官一同拜倒的吕不韦，头颅触着冰冷的地面，双眼也是缓缓地闭起。
吕不韦很清楚，自己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了，姜明弄出来的这一手，吕不韦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毫无例外，嬴政在秦国的威望，已经是十分高了，尽管无法与昔日的昭襄王，惠文王相比，但是，比起上两位先王来说，已经是强出了不少。
这样的巨大威望，再加上嬴政以往的功绩，以及他自己手中已经逐渐掌控的权力，可以说，嬴政已经是基本可以掌控秦国了。
再加上，在姜明的算计之下，吕不韦自己一系的人，已经差不多算是貌合神离，神崩离析，只要吕不韦一倒，那些人绝对会争先恐后地投靠嬴政，生怕时间晚了，导致自己失去了价值，从而被清除掉。
而嬴政只要不傻，大度一点，宽容一些，那些人便会迅速归心，之后，便可以慢慢地选拔自己信任的心腹，将那些人取代即可。
这只是朝堂之上，而在朝堂之外的江湖上，吕不韦也是一败涂地，因为，按照他原先的计划，这个时间点，在墨家和杂家，以及他麾下罗网的联合之下，这个时间点，雍城已经乱了起来了。
然而，即便是等到了现在，雍城依旧是一片欢腾，激昂的气氛，根本没有任何动乱的异状。
显然，是姜明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一切，并且，早就将一切都解决了。
“众爱卿免礼！”
所有大臣跪拜之下，嬴政也是将再次行礼，上香，随后方才开口说道。
当所有大臣起身之后，嬴政也是缓缓退至一侧，让宗正上前，诵读祭文，表奏当今秦王之功绩，休养生息，韩国称臣！
而在念完祭文之后，那宗正也是对着嬴政躬身一礼，开口说道。
“王上贤德兼备，功绩不俗，老臣恭请王上亲政！”
“臣等恭请王上亲政！”
刚刚站起的所有大臣，几乎是全部躬身行礼，跟着宗正一同高诵道。
群臣之中，站在的仅剩二人，文信侯吕不韦，秦国相国，托孤大臣，飞熊侯姜明，秦王恩师。
嬴政并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抬头看向了下方的吕不韦，而吕不韦却并没有看向嬴政，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姜明，随后，也是缓缓躬身一礼，高声说道。
“臣，恭请王上亲政！”
姜明抬头看着脸上带着威严之气的秦王，眼中也是闪过一抹欣慰与自豪之色，随后，也是缓缓叩拜了下去。
“臣，拜见王上！”
“臣，拜见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