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师生？父子！
今夜的月色倒是极好，清冷的月，映照着这座象征着功勋的城池，在四周的城墙下，留下一片黑沉沉的影子。
城楼之上，巡逻的禁军如常般从城墙上走过，兵甲之声，在冷月下，到更显得清幽了。
而在城楼下，姜明与卫庄二人静静地站立在城墙的阴影处，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姜明和卫庄二人等了没有多久，便是见到两道身影，在城墙上守军的巡逻间隙中，向着此处快步赶来。
来人自然不是他人，正是嬴政与近身保护他安全的盖聂。
“姜明，拜见！”
看着姜明的动作，卫庄眼睛微微一眯，怪不得人人都说飞熊侯如何如何，果真是个让对手极其棘手的人物，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他都时刻将自己的身份地位放的很清楚。
臣子，面对君主，始终都是有着臣子该有的样子，即便是现在站在面前的，不是秦王嬴政，而是某位暂时不知名的公子。
“老师客气了，应当是弟子尚政，拜见老师才是。”
见到姜明亲自来迎接之后，嬴政的脸上，笑意也是十分的明显，老师始终是那个最关心自己的老师。
有时候，嬴政其实很希望老师就是自己的父亲，甚至，多次都差点冲动地认老师为父，定下父子之情，只不过，冲动刚刚升起，却又被硬生生掐灭。
现在这样的关系，或许才是最好的，毕竟，王室素来无情，王上和太子之间都是各有猜忌，心思诡谲，如果老师和他真的成了有了名分的父子，或许还会影响现在的亲近。
与其到时候两人之间因为权势你死我活地争斗着，还不如像现在这样，或许两个人之间并没有那么亲近的关系，可是，老师却是他的父，他与老师而言，亦是亲子。
姜明连忙伸手扶起嬴政，随后也是用力地拍了拍嬴政的肩膀，手中传来的反震之力，也是说明，嬴政这段时间，并没有放弃练武。
对于嬴政，姜明从来就不要求他实力真的要多高，只是让他练武强身，至少在面对未知的刺客时，更容易保住自己的生命。
“师哥，好久不见！”
卫庄目光在嬴政身上停留了一阵之后，也是看向了一旁的盖聂，脸上也是多了几分笑意。
“你知道，我会从这里进来？”
面容清秀俊逸的年轻盖聂，看着白色短发的卫庄，眼中也是闪过一抹暖色，轻声开口说道。
卫庄闻言也是看了一眼姜明，随后方才冷声说道。
“整座新郑只有一处地方，可进可退，可纵可横，谓之天枢，而只有这处荒废的城楼所在之处，才是天枢之位。”
“天枢者，天道人纲，逆之，虽成必败！”
盖聂看着自信的卫庄，眼中也是闪过一抹满意之色，也是出声回道，卫庄闻言，脸上的冷色也是渐渐消退，接着往下说道。
“万事之先，圆方门户，虽覆能复，不失其度，看来，师父的教诲，你没有怠慢。”
一旁的姜明，则是陪着嬴政，一同看着这鬼谷师兄弟二人之间的交流，眼中也是闪过一抹有趣之色。
“好了，叙旧的事情，等回到紫兰轩再说吧，我在那里，已经准备好了酒宴，刚好为你们接风洗尘。”
姜明轻声说着，随后，便是带着嬴政，盖聂，和卫庄一道穿过这座废弃的旧城楼，直接向着紫兰轩走去。
一路上，嬴政对于姜明在韩国的经历，也是十分感兴趣，当然，他更兴趣的，还是男人，一个让他记挂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老师，不知韩非先生那里……”
“呵呵，放心，我与他打了个赌，如果我输了的话，我们秦国，这一次不会要韩国任何的赔偿，当然，如果我们赢了，不会在额外收取什么赌金。”
姜明笑呵呵地跟嬴政细声讲述着，而这四周，惊鲵早就带人肃清了这一带，至于嬴政的踪迹，隐不隐藏其实都没有意义了，因为他根本旧躲不了，毕竟，这里是夜幕的地盘。
“哦？有意思。”
嬴政闻言并没有觉得姜明做的不对，从小，嬴政就知道一件事情，不求回报的，往往求得更多，就像他的老师就是如此，当然，嬴政也清楚，他的老师一直都没有掩饰过这一点。
只是有些可笑的是，有些自诩为聪明的人，总喜欢以己度人，然后费尽心思去揣测他人，将自己内心的猜测，强行附加在别人的身上，然后自以为那就是别人的目的。
“免费的东西，才是最昂贵的，他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卫庄看了一眼姜明，不由得出声说道，眼前这个人，几乎是将阳谋用到了极致。
韩非真的愿意离开韩国吗？不，他希望在韩国变法，可是，人啊，心都是会变得，只不过，有的人的心，更难变化罢了。
韩非也不敢确定，他有一天，是不是真的会对韩国，死心，尤其是在姜明有意地推动下，一步一步地看到韩国的腐朽与彻底的溃烂。
可是，韩非没有别的选择了，如果他不答应的话，韩国面对秦国的强压，韩国是必然会认输的，秦王使臣死在新郑城外，这是韩国推不掉的借口。
为了韩国，韩非只有答应这场赌约，然后，看着这个韩国，是不是会让他失望。
其实，结果早就注定了，只不过啊，有的人，即便是黄河，依旧不死心，他要看着，看着自己的梦，一点一点的被杀死，他方才会彻底的死心，彻底的放弃。
盖聂看了一眼卫庄，随后又是看了看姜明，这个他相识相处了三年，却始终没有看透的人。
嬴政闻言则是毫不意外的笑了笑，他很了解自己老师的能力，从他亲自来韩国的时候，嬴政心里就抱着巨大的期待。
“看来，我这一次来韩国，倒是没有白来啊。”
盖聂奇怪地看了一眼嬴政，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快，就适应了自己新的身份，只是，当他看到嬴政看向姜明的眼神时，又是一阵恍然，或许，不是他那么快适应，而是，因为有这个男人在。
“是啊，就是不知道，回去之后，除了我，会不会还有人被按在地上打。”
姜明闻言则是苦笑了一声，他基本上可以预见，等到他回去之后，赵姬对着他撒泼发疯的样子。
自己的男人抛下自己，跑去韩国风流去就算了，结果儿子转眼间也走了，走就走了，还偏偏留下一个烂摊子给她收拾。
嬴政闻言也是脸色不由得一变，努力维持着脸上严肃的表情，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让一旁的卫庄，盖聂师兄弟二人都是一阵古怪。
眼前的秦王，似乎有些大不一样，其实，这就是嬴政儿时的样子，只不过，王位让他必须要时刻保持王的威严。
“想笑就笑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姜明说完这句话之后，嬴政再也忍不住了，连忙抬起袖袍，掩饰着自己脸上的笑意。
只可惜，遮得住脸，却遮不住眼角，那笑意，让眼睛都带着特殊的光，更是让卫庄和盖聂感到好奇。
只不过，卫庄和盖聂身为鬼谷传人，自然不会主动去问这种事情。
“咳咳！！”
嬴政用力咳了两声之后，方才缓缓止住脸上的笑意，看了一眼脸色有些黑的姜明之后，方才笑着对盖聂和卫庄说道。
“盖聂先生和卫庄先生有所不知，老师他，素来害怕我母亲，那是我还小，刚刚主事的事情，老师并不在家，都是母亲自己操持家事，等到老师回来之后，母亲气得直接追着老师打，老师当时可能也是觉得心里有愧，便是跪在地上，主动褪去上衣，让母亲打了好几鞭子之后，方才让母亲消气。”
所谓的主事，自然就是指即位，而操持家事，也无非就是刚刚当太后的赵姬要自己主持朝政。
听着嬴政的讲述，盖聂和卫庄看着一旁冷着脸的姜明，眼中也是多了几分难明之色。
坊间多是传闻，秦国飞熊侯与秦国赵太后之间如何如何乱，可是，却没有人知道，昔日的赵太后，不过是一市斤小妇，虽说出身不错，却不过是个被卖掉的舞姬。
一介舞姬，能够成为如今权倾天下，威震七国的秦国太后，可见，背后的那个男人，究竟有多么厉害。
尤其是，在听完嬴政的讲述之后，盖聂和卫庄，对于眼前这个人的评价，也是更高了，尽管在以前，那也是除了他们师父之外，评价最高的人。
他似乎永远都能够看穿别人的内心，然后及时找到最快，最好的方法，将那些事情给解决掉。
当初的赵姬，虽然做了几年王后，但是，却还不够独当一面，而姜明一是为了避嫌，总不能上任秦王刚丧，他就进宫与王后私会吧？
而且，姜明也有意锻炼赵姬，并没有急着给赵姬出面，反而是扣下了赵姬所有前来催促他入宫帮她出谋划策的信，让赵姬自己处理。
当时的赵姬也确实是心里慌得不行，可是，即便是在慌乱，她也必须保持镇定，因为，那不仅关系到她和自己男人以后的日子，更关系到自己儿子的王位，关系到他们一家三口的身家性命。
也正是那一次经历，让赵姬得到了巨大的成长。
所以，当时见到进宫的姜明之后，赵姬也是真的很生气，当时她是真的怕，她又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在乎的小女人，她的她的孩子，她有一个爱她，在乎她，她也爱，也在乎的男人。
迎着盖聂和卫庄的眼神，姜明依旧是面无表情，这种事情，又没有什么，他当初做得出来，就不怕被别人知道。
当然，最主要的是，当时的赵姬，不仅是因为这个，她其实还是害怕姜明不要她了。
那一次，姜明在宫里留了三天，方才安抚住了赵姬。
“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姜明一边走着，一边也是对着身旁的嬴政问道，然而，嬴政闻言却是随意地笑了笑。
“我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剩下的，只要见见韩非先生，就足够了，至于韩国这边，一切都看老师的了。”
嬴政说话之时，眼中也是带着浓浓的笑意，他还记得，当时老师教他‘不追求回报的，往往是追求更多的’的时候，他也是突然奇想，反问了一句‘是不是没有要求的，才是要求最多的’？
让嬴政都没有想到的是，姜明当时在沉默了一阵之后，却是点头回应了他，因为没有要求的人，往往都是要求太多，却又一时间说不出来。
姜明闻言也是苦笑了一声，似乎很是不情愿的样子。
而站在身后的盖聂和卫庄，也是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嬴政和姜明，这对师生之间，不，更准确的说是父子之间的关系，真的可以说是亲密无间。
“你离开的消息，吕不韦已经知道了。”
姜明没有继续多问，他已经知道了嬴政的要求，于是也是转移话题说道，嬴政沉默了一阵之后，也是冷笑了一声。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他，这不是正好吗，他潜在难逢的机会来了。”
“你以为他会找机会造反吗？”
姜明笑着看了一眼嬴政，随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与他做了快二十年的对手，我比你了解他，他虽然有一招奇货可居，可是，事实上，他是个并不激进的人，相反，他十分地稳健，从来都不会贸贸然行事，否则，在你长大之前，我就已经杀了他。”
嬴政闻言也是愣了一下，随后也是皱着眉回想着吕不韦这些年的发展，眼中也是闪过一抹凝重之色。
正如他的老师所说，吕不韦是个行事求稳的人，每一件事，他都不会贸然行事，从来都不激进。
“那老师以为，他会怎么做？”
“怎么做？你都站在这里了，还不清楚吗？”
姜明已有所指地说道，嬴政闻言也是一怔，随后也是笑了起来，抬头看着自己的老师，沉默了一阵之后，也是缓缓抬头，凝望着清朗的月夜。
“天空的雨，为什么会是血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