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所以你是前几天碰巧想到了银行这条路子，然后又正好认识灿金银行在摩恩城分行的负责人，就跟他聊起了这件事？”
“是的，本来我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跟他聊了几句，但没想到灿金银行最近有意扩大贷款规模。
同时，丰塞与普洛新签订的贸易协定，也让他们十分看好海上运输行业，认为我们的新码头以后会有不错的长期盈利。”
市长办公室里，德尔曼抽了口香烟，表情有些意外。
“没想到你就这么随口一试，给了我一份大惊喜。”
他事前可是一点都不知道沃纳对于解决政府赤字的计划。
沃纳歉意道：“本来今天我就打算跟您先商量一下这件事，结果兰伯特子爵那边……”
德尔曼挥了下手，大度的表示无所谓。
说实话，能让灿金银行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同意掏出八十万金磅借给市政厅，已经非常出乎他的预料了。
哪怕是他父亲在的时候，想要以摩恩家族的名义从灿金银行拿到这么大一笔钱，没有几个月的协商基也本不可能达成。
沃纳在这方面的本事，确实令他非常欣喜和震惊。
“说起兰伯特……他今天的举动不太正常。”德尔曼皱眉道。
沃纳同样有这种感觉，但面上却故作不知，毕竟有时候，得给上司留点表现的机会。
“他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德尔曼倒了两杯红酒，示意沃纳自己取用，随后语气深沉道：“今天事情，看上去是兰伯特子爵受到王室指示，伙同克尼斯这个萨卡人准备借着政府巨额赤字的机会，夺走摩恩岛的海关管理权，从而让丰塞与所罗门两个帝国间发生矛盾，王国本身则冷眼旁观，以达到转移矛盾的意图。”
沃纳点头：“难道不是这样吗？”
德尔曼露出一丝冷笑：“在大多数人看来是这样的，但其中有个问题，兰伯特说他是向菲尔斯侯爵做了汇报，后者与内阁商议后给出了默许的回执。
可关键在于，兰伯特原本是咱们那位国王陛下的人，他怎么会向菲尔斯侯爵做请示？”
沃纳‘恍然’道：“难道说他叛变了？”
德尔曼喝了口红酒，点头道：“我认为有很大可能。”
普洛王室从大局上来说，目前主要分为两个政治派系。
一是由现任国王鲁顿三世为首的发展或者说主和派，二是以菲尔斯侯爵为首的主战、激进派。
前者的势力在文职官员方面，后者则主要有大量军官将领支持，两方以内阁为主要战场，多年来一直互相争执于普洛王国应该走那条路线。
目前看来，随着普洛与丰塞签订了大量优惠贸易协定，应该是鲁顿三世所代表的主和派占据了上风。
那默许或者说支持萨卡人夺取摩恩岛海关管理权这件事就很蹊跷了，它到底是菲尔斯侯爵这一方的私自行动，鲁顿三世根本不知道。
还是说这位国王陛下同样也有了什么别的想法？
德尔曼对此感到有些烦躁。
本以为王国高层已经准备放弃摩恩岛，将其拱手让给丰塞帝国了，德尔曼当然对此乐见其成。
可现在一看，首都那边好像并不愿意痛快放手，似乎想要让所罗门帝国跟丰塞在这里打一打。
这对德尔曼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无论是丰塞还是所罗门，他都招惹不起。
德尔曼现在只想能够快点完成与丰塞的约定，几年后带着家族彻底搬去明伦大陆，到时候摩恩岛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沃纳见这位小伯爵似乎有些惧怕所罗门帝国，并不愿掺和到国家博弈中的样子，心中感到颇为不屑。
收了好处却不想沾染麻烦，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沃纳略微沉吟一声，道：“我觉得现在并不是需要考虑萨卡人是谁引过来的事情，而是怎么保持目前的稳定。”
“嗯？怎么说？”正在发愁的德尔曼疑惑道。
沃纳点燃香烟，斜靠在椅子上道：“我们一件事一件事的分开看，首先摩恩家族搬迁大陆的计划不能停止了对吧？”
德尔曼点头：“当然停不了。”
摩恩家族在岛上经营几百年的积蓄已经基本都换成了金磅，之前卖出的那些产业，想再买回来时根本不可能的，他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
沃纳继续道：“那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得到丰塞帝国的庇护和认可对吧？”
德尔曼这次犹豫了一会儿，思来想去之后有些不甘心的再次点头。
他觉得自己现在被套住了，丰塞人当初给的条件是非常优厚，又是扶持新的工厂技术，又是大片农场，可实际上这些都需要摩恩家族冒着巨大风险才能得到。
当时他被明伦大陆的巨大发展空间所迷惑，却忽略了想要拿到这些，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得罪所罗门帝国，就是他所没想到的代价之一。
沃纳见此双手一摊，干脆道：“所以伯爵阁下，既然我们必须得到丰塞人的认可，那我们现在绝对不能做任何惹丰塞人不悦的事情，萨卡人这次只是试探，以后还会搞出别的事情来阻碍丰塞对于摩恩岛的掌控。
而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态度明确的拒绝、抵制、打击萨卡人！”
沃纳的语气强硬而坚决，甚至可以说有一种发号施令的感觉。
但沃纳并不担心德尔曼会因此恼怒。
从当初两人相识的那一场射击比试中，沃纳就能看出这位贵族子嗣虽然表面上沉稳冷静，但其实性格比较优柔寡断，心理素质也偏弱，否则在决定输赢的那一枪时，德尔曼也不会脱靶。
面对这种心理素质不佳、性格也不够坚定的人，在适当的时机就要强硬。
你越是强硬，他越是没底气反驳。
德尔曼心性多疑，说好听点叫谨慎，说难听点就是胆小，必须有外力介入，才能让他时刻坚定自己的想法。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听完沃纳的话之后，德尔曼一开始确实心中恼怒，觉得他没了尊卑观念。
但他随后一想，沃纳平时从未以这样的态度面对自己，再加上过往中沃纳令人赞叹的智慧和今天会议上力挽狂澜、轻松解决政府巨额赤字的事情，让他觉得沃纳的建议确实很重要。
于是他想了许久，在长舒口气之后，问道：“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沃纳心中笑了笑，脸上却依旧一副严肃的表情。
“首先，您需要明确表现出对萨卡人的敌对态度，这是必须要做给丰塞人看的。”
德尔曼不解道：“今天我不是已经明确拒绝那个克尼斯了嘛？”
“那还不够。”沃纳摇头道：“今天的事情涉及到了国家权力，哪怕您跟丰塞人没关系，也不会同意的对吧？”
德尔曼下意识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所以您需要再用一件个人立场鲜明的事情，来表现出对所罗门帝国的敌视，比如……”
……
“事情搞定了嘛？”
城中某间餐厅包厢，一身风衣、脖子下挂着照相机的卡特坐到沃纳对面。
沃纳给他倒了杯水，随口说道：“不出所料，那个克尼斯今天确实出现在市政厅会议上，也提出了帮助市政厅解决巨额欠款的事情。”
卡特不屑笑了笑：“他们果然不老实，条件是什么？”
“摩恩岛海关十年管理权。”
“呵，胃口还真大，奔着我们来的？”
沃纳微微点头。
海关管的是进出口贸易，而丰塞帝国占据了普洛群岛进出口贸易总额的百分之九十，仅仅摩恩岛一地，每年吞吐的货物就是天文数字。
萨卡人要海关管理权，用屁股想都知道，就是为了针对丰塞在普洛群岛的商业利益。
估计不仅是摩恩岛这种有名的中转港口，附近几座岛屿同样也有萨卡人在暗中进行类似的行动。
冈瑟大陆距离这里实在太远，所罗门帝国又没有什么强大的对外贸易能力，只能用这种手段来钳制丰塞了。
不过自从发现那个所罗门帝国外交官没跟光明教会的圣缪兰号一起离开，摩恩特情局分部就已经提高了警惕。
他们通过沃纳从市政厅搞来的资金账目中，很快就提前发现了巨额赤字的蛛丝马迹，并查到这些欠款的债主大部分都来自兰伯特子爵一系的官员权贵，所以立马就想到他们有可能联合起来同时找市政厅催债。
为此，他们最开始想了很多办法，但都有各种缺陷。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丰塞那边借给摩恩市政厅这笔钱，不仅同样能获得一部分政府权力作为质押，还能借此给德尔曼一颗定心丸，让他明白丰塞帝国的强大。
可问题在于，目前丰塞正处于战后复苏阶段，到处都要用钱。
八十万金磅说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总局那边跟财政部沟通后，表示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就在卡特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还是沃纳最先想到了灿金银行。
这家背靠正神教会的国际性大银行，有着极为丰厚的现金储备，五十金磅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问题。
但灿金银行凭白无辜也不会随便掏五十万金磅来质押一座回款期限过长的公共设施，于是沃纳又想到了一个目标，那就是丰塞的民间商人团体。
上一次摩恩家族出售鲸油厂和配套捕鲸船队，就是由摩恩岛的丰塞商人联合吃下。
新码头随着两国新的贸易协定，很快就会处于爆满状态，管理费的收入先不谈，新码头的泊位和仓储设施本就对贸易商们非常重要，是他们生意链条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能有一部分二十年内完全归自己的泊位和仓库，对很多海上商人来说可是件大好事，更何况码头本身还能产生一部分收益。
于是，在摩恩分部将这件事汇报给特情总局后，总局觉得计划十分可行，便又联系了财政部和外交部，通过他们的关系和命令，让摩恩岛的丰塞使馆人员联络当地的丰塞商人，商议由他们出资，从灿金银行手中分别转让一部分码头使用权。
这样一来，商人们获得了稳定的泊位与仓库，灿金银行也通过给商人们分拆转让一部分使用权，迅速回笼了资金，平摊了可能存在的风险，便很快同意了这个方案。
于是，沃纳才能在会议上极为自信的一顿输出，成为本次解决政府赤字的大功臣。
小伯爵之前已经明确表示，等款项落实之后，一定给他开一个盛大的庆功宴。
“说起来这次总局那边估计也要对你表示嘉奖吧。”卡特羡慕的感叹道。
沃纳主导的这个方案，不仅打退了萨卡人企图染指摩恩岛海关权利的意图，还借机让丰塞商人间接得到了摩恩岛码头的二十年经营权，从而在商业领域有了更大的空间和余地，避免被本身同行们在这方面刻意打压。
而商业扩张又是丰塞高层对付普洛王国的战略之一，沃纳也算是为此做了一定贡献。
沃纳抽着烟笑道：“最好是有贡献点奖励。”
前段时他晋升的时候不仅把去年攒下来的贡献点花得一干二净，后来买那些法术知识的时候，又从特普先生、卡特、莫尔斯这帮人手里周转了不少。
虽说沃纳现在手里金磅很多，但特情局的贡献点可比同等金磅珍贵多了，他也不好用金磅还账。
如果这次能多给些贡献点，沃纳倒是能把外债都给还清了。
“经历了这次的事情，小伯爵那边态度如何？”卡特又问起了正事。
沃纳抽了口香烟，平静道：“德尔曼这个人总想首尾两全，既不愿意惹我们不高兴，又不想过分得罪所罗门帝国，所以我打算推他一把，让他彻底站到所罗门的对立面去。”
“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卡特随意点头，他的工作主要还是地下方面，对于摩恩岛官场的事情，现在都是由沃纳负责，他也不过是给沃纳与特普先生之间传个话。
毕竟沃纳就算再念及老同事情分，也不能总忘帝国报社跑，报社所带有的帝国两字，本身就比较敏感。
现在两人见面，都是私下里悄悄的见，沃纳要了包厢，却从来只点一份食物。
眼看着沃纳抽完烟准备享用晚餐，卡特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起身整理了下衣服，道：“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沃纳却叫住他问道：“跟踪我的那帮人怎么处理？”
一直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还是挺令人难受的。
卡特摆手道：“老大说先保持现状，今天你出了风头，估计他们很快就会有新的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