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 捷琳夫人
“米根大叔在工厂那边干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这天，休班的菲娜来到沃纳家中做客。
接过沃纳递来的红茶，少女轻声道：“他很喜欢这份工作，事情很少，每天晚餐还有肉排，他自己不好意思找你道谢，所以让我转达一下。”
沃纳笑着摇头：“能帮到他就好了，真的不用说什么谢谢。”
菲娜微微点头，她也不太喜欢跟沃纳客套这些。
看了眼沙发旁边的针线和外套，少女疑惑道：“刚才就想问了，你的衣服是破了吗？”
“哦，没有，只是我想改造一下，在内侧缝一个口袋。”
提起这个，沃纳不由无奈叹了口气。
他是想在自己常穿的几件衣服上给空间袋预留个位置，方便自己存取物品。
但沃纳明显低估了缝纫这项技术的门槛，他一早忙活了半天，也没想出如何才能在不穿破单层外套的情况下，将一个口袋缝到内侧衣襟上。
菲娜听了之后便拿起那件沃纳还没头绪的外套，指着左胸处的内襟道：“是在这里加个口袋吗？具体有多大？”
沃纳摊开一只手，示意大概他的掌心大小。
空间袋的袋口非常具有弹性，能拉伸出很大的开口，所以他只需要能放下这件超凡物品本体大小的地方就够了。
少女右手拿着缝衣针在外套上比划了下，很快就开始了动作。
在这方面，菲娜本来就很有天分，再加上近半年又在裁缝店学习缝纫技巧，没用多长时间就做出了一个外表看不出痕迹的暗兜。
“这样可以了吗？”
沃纳穿上外套试了下，满意道：“没错，我就是要这种。”
“那剩下几件外套你也拿过来吧。”
“麻烦你了。”
沃纳也不客气，将其它几件自己日常穿的外套都找了出来。
等菲娜给这些外套都缝好了口袋，又顺便修补了一些磨损造成的瑕疵后，时间也来到了中午。
为表感谢，沃纳邀请道：
“我们出去吃饭吧，这条街上有家烤肉店味道不错。”
然而菲娜却建议她来做饭，说是从别人那里学到了一种新式甜汤，想让沃纳尝尝。
沃纳对此并无所谓，出去买了些食材后，两人便在厨房忙碌起来。
这样的情景在以前也发生过，最初沃纳刚穿越的时候，菲娜偶尔就会来他当时租住的小房子里，自己做一些晚餐。
只不过那时两人能买得起的食材也只有土豆、鸡蛋、小鱼小虾这样的东西，算是犒劳一下自己。
“你家这种绿色的香料味道很好，上次我父亲吃过之后，回去就让我打听下在哪里买的。”
等待汤锅烧开的过程中，菲娜指着橱柜旁的某个调料罐说道。
“是我家附近的肉铺赠送的，这东西好像就是城外常见的香叶晒干磨粉，你应该认识的。”
“是吗？”菲娜恍然道：“那可能是因为太久没用忘了吧。”
沃纳奇怪看了她一眼，正好这时汤锅沸了，菲娜连忙揭开锅盖。
“肉丁切好了吗？还有让你打发的牛奶，别人告诉我锅开了要马上放进去。”
“在这里，给你。”
……
吃过午饭，菲娜便告辞离开了。
沃纳将她送到街口，又重新返回了家中。
一上午没有冒头的维茜小姐此时正飘荡客厅中，手里拿着菲娜缝好的那几件外套打量着。
“这姑娘的手艺真不错，也就比我母亲差一点，她可是我们镇上最擅长缝纫的女人。”
“如果要对比的话，你自己怎么不跟人家比一下。”沃纳无语道：“你难道一点都没继承你母亲的缝纫天赋吗？”
早上两人研究如何缝口袋的时候，这只鬼魂还不如沃纳自己懂得多。
“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跟我父亲离婚了，她也没机会教我这些。”维茜轻哼道：“更何况作为新时代女性，我不需要掌握这种技术。”
“那行吧，来自新时代的维茜小姐，看完后记着把我的外套放回原处。”
沃纳随口说了句，坐到沙发上思考起来。
维茜一边叠着衣服，一边问道：“你在想什么？”
随着两人相处时间越来越长，沃纳很多事情都不会瞒着她了。
沃纳沉吟道：“菲娜今天有点奇怪。”
“奇怪？怎么了？”
“她从小就在家里照顾母亲并给她做饭，怎么会忘了青甘粉的样子，还特意问我这东西是什么。”
“可能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吧？”
沃纳缓缓摇头，很快又突然一怔。
他刚才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菲娜怎么会记得血祭之夜那晚，她和父亲在家里吃了顿饭的事情？
……
滴滴答答的雨声中，菲娜举伞走在大街上。
她此刻脸色显得心事重重，眼神中又带着一丝茫然。
就在前几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脑海中突然多出了一股奇怪的记忆。
在那记忆中，摩恩城发生了一场无比惨烈的灾难，成百上千人当街互相残杀，猩红的鲜血洒满了街道。
而她自己则在父亲的保护下，一路来到了科特公寓寻找好友的踪迹，甚至父亲还因此受了伤。
开始菲娜以为这是一场有些特别的梦而已，可连过了两天，这些‘梦’里的记忆却依旧清晰无比，好像就是自己清晰经历过的事情一样。
这让菲娜感到更加困惑和不安，因为她发现，好像自己对于拉姆山北侧崩塌的记忆，远没有那个血腥的夜晚来自清晰。
仿佛后者才是真是的经历，而前者却反倒是一场梦。
于是她将这件事告诉了父亲，询问对方关于一个月前那段时间的经历。
然而父亲给出的回答却是庆幸于那天他们父女俩一个因为上班、一个为了找工作，都没有去参加城外的圣鲸节典礼，从而得以安全幸存。
而且对于去沃纳家里的记忆，她父亲也完全不记得了。
菲娜不愿放弃，又检查了父亲的上身，那里确实有数道被刀砍伤后的愈合痕迹。
她清楚记得，这些伤就是父亲在科特公寓楼道里被一个疯子砍的。
可父亲却说，这些刀伤是那阵子他跟码头的混混起口角后被砍伤的。
这让菲娜茫然了好久，随即又想到了梦中出现的另一位主角——沃纳。
她今天过来，就是为了确认，沃纳是否也跟父亲一样，并没有那天的记忆。
如果沃纳也不记得的话，菲娜觉得就应该是自己这段时间太忙，导致精神有些疲惫了。
然而，刚才的这场做客，又再次让菲娜陷入了错乱之中。
在她旁敲侧击下，沃纳果然是记得自己和父亲去过他家的事情，也知道父亲曾在他家里吃过一餐。
还有就是沙发的位置。
沃纳家里的沙发是轻木做的，当时以父亲两米多高的体格，一屁股坐下去后把沙发的位置都往后推了几公分。
她今天特意观察了下，沙发腿脚的位置确实有一片与灰尘不符的印记。
更重要的是，菲娜在沙发坐垫的边角上发现了几滴血液！
她清楚记得在梦里，这几滴血是自己给父亲处理刀伤的时候不小心滴到沙发垫上的，当时她想着要擦干净，可正好沃纳进门了，她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沃纳家中的一切，似乎都跟梦境里一一对照，让她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现实发生过的，哪个又是梦。
就在这么恍恍惚惚之间，她来到了捷琳夫人的裁缝店。
每天从化妆品店下班之后或者是轮流休班的时候，她都会来店里学习有关服装设计与裁减的知识，并帮店里完成一些相对简单的工作。
叮铃！
菲娜推门走进裁缝店。
店内的空间很宽敞，东西两侧一边摆着各种工艺不同的布料，一边挂着各种成品服装，供客人们挑选试穿。
中间则是一个很大的柜台，几名裁缝师正在给客人量着身材尺寸，并询问顾客对于衣着款式和风格的想法。
“下午好小娜，今天来的可有些晚哦。”
见菲娜进来，一名和她岁数差不多大、穿着身靓丽长裙的女孩打招呼道。
对方和菲娜一样，也是这家店的学徒。
不过由于菲娜并不是整天都在，所以她不像对方一样有着一定的薪资。
“下午好曼曼，上午去朋友家里坐了坐，捷琳夫人在吗？”菲娜微笑回应。
说起来，这个叫莫莫的女孩还算是她的学姐，别看年龄差不多，但对方已经跟随捷琳夫人学习了五年多，捷琳夫人来摩恩岛开店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这里了。
“夫人在楼上，有位顾客定了水波纱的礼裙，上面还要求绣银翠鸟的图案，老师知道我并不擅长这个，准备交给你来做。”
“那我先上去了。”
菲娜来到裁缝店二楼，这里是裁缝们制作衣服的地方，一排房间上标注着各自的名字。
菲娜看着那上面的一个个名字感到有些羡慕，捷琳夫人对于学徒的要求很高，莫莫也是花了两年多时间才得到独立制作衣服的资格，和其它从外面聘请的裁缝师一样，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工作间。
菲娜走到最里面独属于捷琳夫人的工作间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
“请进！”
随着一道成熟的女声响起，菲娜这才推门而入。
房间里有张三米多长的桌子，周围摆着多种丝带、蝴蝶结、领结等配饰，一名身穿古典长裙，身姿性感熟韵的三十多岁女性正侧身低俯，思考着桌上这件天蓝色礼裙的细节搭配。
菲娜走到对方身后，语气恭谨道：“夫人，我来了。”
“嗯，小娜，你今天来的很早，难得休息一天，没去约会吗？”
约会……
听到这两个字，菲娜脸上微微红了下，“我上午去朋友家坐了坐。”
“朋友？我猜一定是个帅气的小伙子。”捷琳夫人起身揶揄道。
菲娜抿了抿嘴唇，小声道：“确实挺帅的。”
这倒是实话。
捷琳夫人见她有点不禁逗，也不再抓住不放，而是说起了的工作。
“这次的客人很大方，直接付了全款，指名要一条和那位海柔尔殿下在慈善晚宴上穿过的同款拖地长裙，而且还必须是用水波纱来做。”
菲娜看向台面，一条长摆裙的雏形已经被裁减出来了。
而令人惊奇的是，这件裙子的面料很是特别，在鲸油灯的照射下，其表面闪烁七彩的波纹，并且随着视角和光线的变化，颜色还会发生游动和改变。
宛如阳光照在水面所产生的微波一样，炫彩夺目。
这就是水波纱，也是捷琳夫人来到岛上仅仅五年时间，便基本垄断了上流社会礼服订制市场的原因。
如此奇特而绚丽的面料，只有捷琳夫人掌握着进货渠道，再加上她本身高超的裁缝手艺，轻易便招揽了大量有钱顾客。
哪怕是风暴来临后的淡季，店里的生意依旧有些忙不过来。
菲娜看着眼前这价值数百金币的昂贵高档面料，不由小心问道：“夫人，我还没在水波纱上绣过东西，万一……”
“放心吧，只是一块布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捷琳夫人温柔笑着：“如果出错了，换一块布料重新做就是。”
“可是……”
“小娜，没什么好紧张的，你要相信自己的手艺。”
“那好吧。”菲娜深吸口气，“顾客要绣什么样的图案？”
“一只银翠鸟，用金银两种线来做，秀在腹部的位置，草稿已经打好了，你看没问题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有什么不懂或者解决不了的问题，随时来问我。”
说完，捷琳夫人便打了个哈欠，款款走到一边的躺椅上打盹。
尽管这件礼裙最后的售价足有六百金磅，但捷琳夫人却没有提工费的事情，菲娜也没有要求。
能用这种高档面料来练习刺绣，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了。
菲娜的目标很明确，她需要先掌握足够的知识和基本功，这对自己未来的发展十分重要。
深夜，神情疲惫的菲娜走出了裁缝店，与来接自己的父亲一道回家。
“怎么又是这么晚才结束，你最近看起来都消瘦了很多。”米根大叔看着女儿的疲态，有些抱怨道。
菲娜搂着父亲的胳膊，安慰道：“没事的，等过阵子休息一下就好了。”
捷琳夫人的手艺极为精湛，能从她这里学到一些知识，就已经非常令人满足了。
米根见此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知道女儿如果以后想过上更好的生活，只能靠现在拼命的努力。
一阵咕咕的叫声从菲娜肚子里响起，女孩摸了摸小腹，才想起莫莫给自己准备的晚餐一直放在了楼下没来得及吃。
“饿了？”
“嗯。”
“我晚上回来时买了你最喜欢的腊肠和肉松。”
“哇，谢谢父亲！”
米根故作淡定的轻咳一声：“快点走吧，吃完了你赶紧去睡觉。”
今天工厂发了第一个月的薪水，可以说非常丰厚。
父女两人一边愉快闲聊一边往家中走去。
而在他们背后不远处的街角阴影中，一身黑色风衣的沃纳将目光转回了那家依旧灯火通明的裁缝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