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命运
大厅里，海柔尔看着沃纳握着手枪，从角落向自己走来。
这种情形说实话让她有些意外，她记得在城堡晚宴出事之后，这位记者先生很快就躺在地上装死，明显比较惜命。
但现在，他却出现在了遗迹之中。
沃纳走到海柔尔身前，礼貌鞠躬道：“殿下，很高兴您没事。”
海柔尔微微点头，随后问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一直跟在后面，目睹了您和瓦格纳阁下他们下了镜湖，之后我的同事们也闻讯赶来，我们潜入水底后发现了那条通道和下面的溶洞。”
沃纳简略解释了下，又苦笑道：“不过溶洞里那扇传送门好像出了问题，我传送进来的时候和我的同事全部分散了，我也是刚找到这个大厅。”
海柔尔平静说道：“加斯科尔以为只要以都铎家族的血液为引，配合使用嗜血教会的特殊血术就能正常打开进入遗迹的传送门，但实际上那扇门随着时间的重刷，本身出现了一些问题。
再加上本就使用了非常规的手段，所以只要通过那扇门进来的人，都会被随机传送到遗迹各处。
我也正是因此，才摆脱了那个摩耶会成员的钳制。”
沃纳了然点头：“那现在我们只要联络上其他人，再找到出口离开就可以了。”
然而海柔尔却摇头道：“确实要联络上瓦格纳阁下他们，但想要从这里出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环视了一眼大厅，道：“这里是一座关押超凡者的监狱，为了防止犯人逃跑，它从设计之初就只留下了一个出口，而那个出口的位置，在整座监狱的最底层。
而咱们进来是用的那扇传送门，本就是方便押送犯人进入的单向门。”
“最底层？这里不只有现在这层？”沃纳诧异道。
“是的。”
海柔尔走到圆形大厅边缘，那里的墙面上刻着一副简易地图。
“我们如今只是在这座监狱的第一层，下面至少还有四层结构，这是光明教会在第二纪元建设圣狱的标准布局。”
“还有四层？”沃纳闻言脸色惊讶，又看着海柔尔盯着地图聚精会神的样子，询问道：“您能看懂这里的文字？”
“很多超凡知识都以古籍、卷轴等纸面文字形式传承至今，所以学习古代文字是超凡者的必修课。”
沃纳摸了摸鼻子，他敢肯定，特情局的职员培训里没有这种课程，这位公主口中的必修课，应该只针对那些古老的超凡家族，比如都铎皇室。
说起超凡领域，沃纳之前还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像是普通人的公主殿下，竟然也是个超凡者。
而且以那种制造赤焰的能力来看，应该就是都铎家族自有的超凡血脉能力。
沃纳对此有些感兴趣，但碍于身份却不好主动询问。
海柔尔在地图前站了一会儿，记下了整座圣狱的大致布局，随后看了眼沃纳。
“你之前从监区那边过来的？有没有遇到人？”
沃纳看了眼大厅边缘那二十多条通道，用词严谨道：“至少我走的那条通道里没有。”
“监区那边的道路最终都指向这个大厅，如果有人跟你一样被传送到了这边，应该也找到这里了。”
海柔尔说道：“我被传送到了一层的生活区那边，之前遇到了一个嗜血徒，被我杀了，除了他以外，生活区这边应该也没有人。
刚才我又去了管理区那边寻找下层通道，同样没有遇到任何人，估计整个一层只有我们两个了。”
她杀了一个嗜血徒？
沃纳对此颇为意外。
之前公正主教带着教会神官和都铎铁卫跟加斯科尔带来的手下们干了一架，当时嗜血徒可是死了不少。
能活到猩红之祭出现的，据他估摸着怎么也得有三四阶的水平。
这位公主殿下看起来年纪轻轻，竟然有这种实力？
可要是这样的话，刚才那个连自己这个一阶都能轻易消灭的黑影，为什么她却打得似乎很吃力。
似乎是看出沃纳的疑惑，海柔尔解释了句：“超凡血脉与九大途径的体系并不太一样，我刚才能解决那个嗜血徒，也是透支了一些血脉之源。
而且我的赤焰并不适合对付怨灵这种纯能量体，它们的弱点是具备穿透力的灵能攻击。”
血脉之源？
沃纳对此也很想知道，但公主殿下看上去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
于是他转而问道：“那个黑影叫怨灵？遗迹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你既然从监区过来，应该已经去过牢房里面了，当初这座圣狱被废弃时，关押在这里的犯人也被全部处死在里面，这些犯人死后逸散的灵性实在太多，而整座监狱与外界又完全处于隔绝状态，于是无法彻底回归世界本源的灵性因死亡的怨念自主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刚才那种怨灵。
它就是灵能与灵性的聚合体，由于每只都杂糅了太多不同生物的灵性怨念，所以无法产生智慧，但依旧保存着对人类的本能憎恨。”
“每只？这玩意有多少？”沃纳通过之前对监牢数量的估算，立刻感觉有点不妙。
海柔尔淡淡道：“通往圣狱下层的入口处有一处灵晶仓库，那里至少聚集了五十只怨灵。”
她之前就是要前往下层寻找出口和友方人员的时候，不小心触动了那些怨灵的感知。
“五十只？”
这个数量让沃纳根本生不起任何战斗欲望，他问道：“有办法绕过它们吗？”
“很难，我之前就尝试过，但这些怨灵虽然没有心智，却对人类气息十分敏感。”
海柔尔否决了沃纳的想法，又问道：“你带了多少灵能子弹？”
“只剩下两个弹巢。”沃纳回答道。
“灵能子弹具备对能量的排斥和破坏能力，而这正是怨灵的弱点，省着点用，我们再去下层通道口看看。”公主殿下决定道。
沃纳点了点头。
他对于海柔尔主导两人行动并没有什么意见，不过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尊贵身份，而是相比于自己，她确实更了解这处遗迹的信息，并且还认识古代文字。
还有一点就是，从他见到这位公主殿下开始，对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冷静的思考判断能力，值得让人给予一定的信任。
说白了，现在他们俩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想办法合作从这里出去。
见沃纳并没有意见，海柔尔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立刻选择出发。
二十分钟后，两人神情凝重的躲在某个走廊拐角，看着二十几米外那成片的黑影怨灵。
刚才这段时间里，海柔尔通过对沿途指示牌的翻译，彻底确定了连接下层的楼梯只有这么一处，而且无论从哪个方向靠近，都会惊动盘踞在灵晶仓库附近的大批怨灵。
仓库设在下层楼梯口旁边，本就是为了方便往下面运输物资，两者实际上只隔了一道墙壁。
海柔尔见此眉头紧缩，眼下这种情况她也没什么办法。
难道只能等着帝国或者教会派出高阶强者过来？
可那又需要多少时间？
遗迹里没有水和食物，他们撑不了多少天的。
更何况如果等下这里，说不定先找上来的反而是嗜血徒或者摩耶会的人。
沉思许久依旧没有什么头绪的海柔尔，将目光看向了身旁一直地上用手指比划着什么的沃纳。
“看来你有想法？”公主殿下的声音带着些好奇。
沃纳沉吟一声道：“殿下，我有个问题，这些怨灵是一起行动的吗？”
“你想说什么？”
“我是说，他们能不能被引走？”
海柔尔回忆了下，道：“刚才我不小心惊动它们后，这些怨灵确实全都朝我追过来，但它们似乎依赖于灵晶仓库附近比较浓厚的灵能密度，并不喜欢离开太远，追逐过程中逐渐掉头回去了，只有离我最近的那只追到了大厅。”
“大概距离是多少？”
“一百米左右，它们就开始变少了。”
沃纳闻言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笑意：“刚才我们绕着下层通道周围走了一圈，正好是个环形走廊，而且最远端距离灵晶仓库也没超过八十米，如果我先将怨灵们全部引出来，带着它们绕一圈，下层通道那里就能通过了。”
海柔尔听完，柔顺的眉角很快皱起，低头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又抬头看着沃纳道：“我想你应该知道这很危险，怨灵的速度并不慢，它们还能发射灵弹。”
沃纳摊了摊手，“我当然知道，但我觉得这个办法总比困在这里要好，而且我有一定的把握。”
和海柔尔一样，沃纳也不希望一直被困在这里，将希望交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来的外界支援或者瓦格纳、特普他们。
目前遗迹之中，因为加斯科尔之前受了重伤，嗜血教会和摩耶会一方是处于极大劣势的，他们同样希望能找到帝国公主这个保命符，免得被瓦格纳这位状态良好的高阶强者屠杀殆尽。
万一他们先来到一层，海柔尔这个人质倒是死不了，可敌人却不会放过沃纳。
所以，哪怕这个办法很冒险，沃纳也只能选择尝试一下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十公分长度的袖珍羊皮纸卷轴和一枚十字形状的银质吊坠，将它们交到了海柔尔手里。
这两样东西都是之前特普先生给他的，卷轴能形成一道屏蔽气息、光线，令使用者暂时隐形。
十字吊坠则含有一道范围攻击灵术。
“为了防止我引动怨灵时，殿下您也被它们发现，所以到时您先使用这个隐身卷轴，然后等我带着怨灵绕一圈回来的时候，您再激发吊坠里的灵术，它应该能阻挡怨灵们一小段时间，我们趁机进入下层甩脱它们。”
海柔尔看着手里的东西，心中很是意外。
这两件精品级超凡物品平时在她眼里并不算什么珍贵东西，自从觉醒了血脉之后，家族在这方面的资源供给从不吝啬，只不过海柔尔表面上依旧维持着普通人的身份，所以将这类资源都放在了最信任的女仆长丹妮那里。
可眼下，这两件平时看不上的东西，却足矣称得上极其珍贵。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来历她之前已经有所了解，再加上那次强硬拒绝了自己的私人命令，海柔尔明白这个人至少不是那种对帝国和皇室有着天然忠诚的人物。
他为什么会把这些能保命的东西交给自己？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并不在通道口等着，而是选择省下那件十字吊坠，直接独自去二层？
“我记得你只是个一阶的魔法师吧？”
“是的，殿下。”
“你确定你能坚持到绕一圈回来？”
“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就不怕我带着东西直接走了？”海柔尔不解道。
沃纳开玩笑道：“堂堂帝国公主，应该不会就这么抛弃她的臣民吧？”
听到这话，海柔尔也绽放出了明媚笑容。
这让沃纳看着突然一愣。
之前也见过这位美丽年轻的公主笑过很多次，但只有这次的笑容不太一样，似乎更加动人心弦。
他不知道，这是自海柔尔自几年前母亲身亡之后极其少有的，完全发自内心的笑。
“帝国的公主当然不会抛弃她的臣民。”
“那好。”沃纳起身掏出左轮手枪，认真道：“我们现在开始吧。”
十分钟后，在确定海柔尔已经在下层通道口另一侧的走廊拐角准备好以后，沃纳果断朝灵晶仓库门口聚集着的怨灵们开了一枪。
层层叠叠汇聚在一起的怨灵瞬间被这声枪响惊起，并很快感知到了沃纳身上的人类气息。
顿时，数十头怨灵如黑色潮水一般涌来，沃纳收起手枪扭头就跑。
砰！砰！砰！
十几发由怨灵发出的黑色灵弹飞快袭向了他的后背，可沃纳却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只是操控灵性随便在胸口的盾牌型胸章上一划，头也不回的继续跑。
而随着灵性的刺激，那枚盾牌胸章迅速激活，在他身上亮起一道金色光膜，轻易挡下了这些来自背后的攻击。
感受着那些灵弹打在护罩上的震动和响声，沃纳心中暗自庆幸。
多亏他没心疼特普先生给的这件灵能护盾，他之前出手帮海柔尔解决单只怨灵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东西发出的灵弹威力足矣崩裂大片石板，比魔法师途径一阶的法术灵弹强了不少。
如果他刚才选择用自己的法术灵盾去挡，一定会被两下轰碎。
随着阵阵灵能碰撞的尖啸声，沃纳玩了命的在走廊里奔跑。
为了防止怨灵追丢自己，他还抽空扭头看了眼身后。
结果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沃纳才发现，怨灵们已经追到了他身后不足五米的位置，并且差距还在不断缩小。
有一点他似乎估计错了，那就是怨灵的速度并不比他奔跑的速度慢多少。
之前他以为海柔尔一个女孩都能跑过怨灵的追杀，后者的速度应该不会太快。
但实际上，怨灵的移动速度比成年男子的平均速度还要快上一些。
都铎家族的血脉能力不是火焰吗？
难道还有身体素质上的强化？
海柔尔看沃纳很有把握的样子，还以为他了解都铎家族的血脉之力中包含了身体素质的增强。
可事实上，沃纳并没能想到这点，也没特意问她怨灵的移动速度。
这一下，沃纳顿时冷汗大冒，只能使出吃奶的力气继续跑。
然而随着距离的靠近，怨灵们从身体里射出的灵弹命中率也高了起来，沃纳领口的护盾胸章不断出现裂纹，这代表它已经快要到了极限。
只顾逃跑的沃纳并没有注意到这点，直到某发灵弹再次命中他的后背时，他身上的金色护罩轰然破碎！
最要命的是，紧跟那发灵弹之后，又有一颗灵弹已然射向了沃纳的后脑。
可这时，原本没有关注身后的沃纳，却突然毫无征兆的扭了下脑袋。
嗖！
一发黑色灵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射在了前方走廊转角处的墙壁上，溅起大片碎石。
就在上一秒，沃纳脑海里久违浮现了之前救过自己一命的幻象。
他以上帝视角，清楚看到了自己被灵弹爆头的画面，身体又一次下意识做出躲避，而成功保住了性命。
心中暗道一声庆幸，沃纳来不及多想，赶紧套上单薄的法术灵盾，继续逃跑。
可与此同时，这座光明圣狱的最深处，一道威严而冰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