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清醒
来到城门前，原本紧闭的城门此刻大开，露出了寂静的城市。
叶卿持剑而行，没有遇到往常的守门士兵。
空荡荡的街道显得异常冷清。
即便现在已经是深夜，西南方向的街道本是烟花场所，正是热闹之时。
可今天晚上同样异常安静。
就好像所有人都像是野兽一般嗅探到了危险的气息，全部躲藏起来。
叶卿行走的很缓慢，一点一点朝着自家行去。
忽地，一道身影打破了这份宁静。
“大爷！”叶福疾驰向叶卿，须臾间便到了叶卿的身边。
叶卿看见来人是叶福，不等他说话，身体表面开始出现皲裂，鲜血开始四溅。
见到这一幕，叶福没有惊慌，一块红色的丝绸从他手中飞出。
鲜血四溅，血肉横飞，眨眼间叶卿就变成了一具沾满鲜血的骷髅。
骷髅怔怔朝着地上倒去，已经失去了意识。
叶福大红色的丝绸将叶卿包裹，随即抱在怀中。
他一手抱着叶卿，另一只手手持青色断剑，朝着家中行去。
青色断剑似是隐隐有感应，不断散发着一股渗人的青气。
黑暗处，一道身影慢慢从角落走出来，拦住了叶福的道路。
来人身穿一身白衣，眉眼间带着一股清幽之色，是人间少有的美人儿。
“主母！”叶福看见来人，不仅没有放松，反而紧张停下身形，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警惕看着阿九。
“让我看看他，现在的他才是他真正的面目吧。”阿九声音清幽，透着一股决绝的清冷。
“主母，大爷是有苦衷的。请您让我离开。”叶福开口。
青色断剑仿若感受到了叶福的紧张，通体散发出了淡淡青色光芒。
“既然你叫我主母，就应该将他交给我。”阿九说话间，一双平静的眼睛看向叶福。
叶福只觉阿九说的对。
就在他准备将怀中被红色丝绸包裹的骷髅交出去的时候，叶福却是再次后退了一步。
刚才迷茫的眼神已经消失不见，转而是一片清明。
“师母，这里可是皇城，请让我们离开。”说话间，叶福身形晃动，化成了一道残影朝着皇城奔去。
叶福知道，自己的所有武功在强大的异人面前根本没有半分用处。
现在能够救大爷的，只有那位天子陛下！
惊讶之色在阿九的脸上一闪而逝。
“你很好，可是他不配！”阿九的声音出现在了叶福身侧。
叶福身形在空中诡异旋转，青色剑气纵横，在他身周如同一朵青色莲花绽放。
“咦？”阿九轻咦了一声，一张白净的手拍碎了青色莲花。
白嫩的手上出现了细细的伤痕。
“砰！”叶福横着飞了出去，重重落在了地上，生生砸出了一道痕迹。
叶福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声音，只是紧紧抱着怀中的丝绸，让叶卿不必暴露在外面。
此刻的叶卿是最虚弱的时刻。
这种状况，已经发生了过两次。
每一次都是大爷最虚弱的时候。
叶福发誓，即便自己死也不能让对方伤害大爷。
断剑横在了身前，叶福先天之气鼓动，眼中已经露出了冰冷的杀意。
对方已经不再是他的主母，而是敌人！
青色断剑感应到了叶福的决心，青光大炽，变成了一把完成的青色长剑。
“你真的要和他一起死！”阿九的声音比这深夜的冷更加冰冷。
“主母，大爷是有苦衷的。”叶福再次开口。
“苦衷？你告诉我他有什么苦衷？”阿九慢慢靠近，杀意随着她的步伐开始凝聚，一道巨大的九尾狐狸虚影在她身后凝聚。
“不知道！但我相信大爷！”叶福挺直脊背，不让自己因为恐惧颤抖。
“相信，哈哈哈，一个能够放弃杀子之仇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让人相信？”阿九冷笑，杀意迸发。
叶福只觉口鼻窒息。
忽地，一道身影大步走来，眨眼间就到了两人之间。
青年一身破烂，身上还有着不轻的伤势，背后背着一个用粗布包裹的大背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兵卒。
身影来到两人中间，生生抵住了阿九的气势。
“本瑧！”叶福看见来人，惊喜出声。
“本瑧，难道你要插手，不要忘记了，你我联手才创造了现在的局面！”阿九看到来人，声音再次变得尖锐。
蛊神殿和青丘联手，趁着三大紫薇群星战场开启之际，一方将黒魇观直接从世上抹除，另一个却是趁着人皇分心，找到了这个机会。
“师娘，我不能看着师父被你杀死！”王本臻气机鼓动，身上的皮肤炸裂，一只只虫子从他的体内冒出来，蛰伏在他身上。
独属于元婴期的修为散发出来，极为恐怖。
“呵呵呵，你看看你。哪里还像一个人？这十数年来，你吃的所有苦不也是为了这个时候，难道你现在心软了？”阿九见状，怒极反笑呵斥道。
“蛊灵大人说，师父，师父……”王本臻也找不到借口为叶卿开口。
蛊灵说，他的师父绝情绝性，她早晚也会找机会杀了这个人。
“找不到借口吗？”阿九冷笑，“让开！否则我连你也杀了！”
“就当他是我师父，这次是我偿还师父的恩情。”王本臻咬牙，做出了决定。
他是恨师父的，可那毕竟是他的师父，是他曾经视为唯一依靠的人！
“好，很好！”阿九知道不能拖下去，白姨围困皇宫坚持不了多久，狠狠道：“那你就和他一起死吧！”
话音落下，恐怖的九尾虚影开始凝实。
“涂山之女，离开吧！”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
木道人悬浮在半空之中，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偌神明一般。
只是他知道，自己是想杀死下面所有人的。
可是不行。
那叶卿乃是王本琰的最后一个对手，此时杀死，那紫薇群星战场的紫气不知道能不能落到王本琰身上。
而青丘之狐，身后是一只真正的老狐狸。
金色的雷电随着木道人的紫金色拂尘轻轻摆动。
无论是阿九还是王本臻只觉灵魂都在战栗。
“我们走！”阿九招呼王本臻。
“是。”王本臻立刻回应，将身后的包裹扔给叶福，“这是在老房子的东西，都是大爷的。”
说完便跟着阿九离开了。
王本臻知道，如果自己不离开，那道人一定会杀了他。
“误入歧途！”木道人看着王本臻远去的畸形身体，声音充满了嘲讽。
“多谢道长搭救。”叶福抱着叶卿道谢，神情却是异常紧张。
“叶大人这是怎么了？”木道人看向那丝绸之下。
不知为何，他竟然看不透那丝绸之下的具体模样。
“大爷只是脱力了，休息一下便好了。”叶福回答，丝毫没有动作的想法。
木道人居高临下看着，眼神变得冰冷。
杀死这个小子的难易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感到了死亡的威胁，叶福第一时间紧紧抱着丝绸。
忽地，一声让人战栗的龙吼出现了。
数十道虚影从天空疾驰远去，消失不见。
一条紫色巨龙身影从皇城方向升起，巨大的龙头看向远方，随即似是被什么吸引，朝着叶卿所在看过来。
注意到那双冰冷无情的龙目，木道人面色难看，身形消失不见。
紫色巨龙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慢慢消失。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京城已经再次回归了正常。
叶福第一次清晰感知到了这种变化，抱着叶卿拎着包裹，疾驰回到府中。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小心将叶卿放回了屋中，然后日夜不眠守候在叶卿屋外。
丹朱郡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夫君如此紧张，如此坚持，心疼之余只能熬一些补品给他吃。
无尽的星空，叶卿被一条紫色巨龙缠绕。
无尽的星光尽头，不仅仅有他，还有另一个人。
王本琰！
一张闪烁着金色的宝座就在两人面前。
王本琰比之叶卿靠的更近。
随即，那条缠绕在他身上的紫色巨龙就没入了他的体内。
天地万物，山川河流，风流人物演尽了悲欢离合！
叶卿缓缓睁开眼睛，口中发出了“嗬嗬”声。
“大爷。”两腮凹陷，满脸憔悴的叶福冲了进来。
不过一个呼吸，叶卿就恢复了正常。
不仅仅是正常，甚至比之前更加清明。
“我昏睡了多长时间？”叶卿起身，一身华丽的紫衣随之出现。
“五旬有余。”叶福回答。
五旬有余，也就是五十多天。
“这么久了，快要来不及了。”叶卿起身便朝着外面走。
“大爷，你要去哪里？”叶福见大爷动作如此突然，开口问道。
叶卿猛地停下动作，然后扭身回头看向了叶福。
此时阳光照射进来，叶卿的脸上现出一种莫名的情绪。
看大爷这副表情，叶福忽然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这种感觉比他跟着独孤然学艺的时候还要强烈。
他，他要失去大爷了！
“我要去一趟皇城。”叶卿看向叶福，眼中充满了慈爱，“皇城没有什么危险，我去去就来。”
“那我和大爷一起去”，叶福脱口而出，随即挤出一个笑容补充道：“我在门口等着大爷。”
叶卿看叶福露出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迟疑了一个呼吸道：“好，那我们走吧。”
叶福立时欢喜起来，随即想起什么，将那个本瑧拿来的包裹递给叶卿道：“大爷，这是本瑧给你的，他说是老宅的东西，他已经不怪你了！”
叶卿看着粗布包裹，点点头，接过包裹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叶福闻言，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这一次，主仆二人是慢慢走着去的。
叶福本就不是多话之人，这一路来，他想说什么，却被一股奇特的气氛感染，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管多长的路，都会有尽头。
两人来到了皇城门口。
“我进去了，你回去吧。”叶卿举步向前。
“大爷，你的骨剑呢？”这一路来，叶福总觉得大爷身上少了什么，此时终于知道少了什么。
“它？”叶卿笑了笑道，“自然是在我的体内了。”
叶福有些不明白。
“好了，我要走了。”叶卿拿着那个包裹，走进了皇城。
当他的身影慢慢没入皇城的时候，他背对着叶福挥了挥手。
看到这一幕，叶福只觉心像是被挖了一块。
“大爷，我等你回来！”叶福用最大的力气喊。
只是叶卿的身影已经没入了皇城之中。
这条道路很熟悉，也很陌生。
皇城不再是之前熟悉的皇城，充满了肃穆和宁静。
原本的太监和宫女已经消失不见。
叶卿直奔太和殿，他初时走得很慢，但随着他靠近太和殿，表情变得越发坚定，步伐也变得轻快。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二十多年，他现在终于要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
太和殿内，人皇手撑着下巴依旧在假寐。
老太监木耳垂手而立，表现得很安静。
“陛下。”叶卿开口。
人皇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懒洋洋道：“一场大战，你倒是睡得香甜。”
“臣受了些伤，伤势好了，第一时间便来寻人皇陛下。”叶卿回答。
“哈哈哈，你怕是担心那群紫霄观的老道士忍不住，第一时间将你拉入紫薇群星战场吧。”人皇声音中透着揶揄。
“不过，臣可打不过那几位老道士。”叶卿如实回答。
人皇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和本琰都是朕欣赏之人，这战场最是公平，我为何要保护你？”
“因为陛下是清醒的。”叶卿好似没听出人皇的讽刺，开口道。
“清醒？”人皇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叶卿透着好奇，“清醒？你所说的清醒是什么？”
“陛下是知道的，我原本以为陛下是不知道的，但知道血灵宫是陛下的之后，臣就知道了。”叶卿直视人皇的眼睛道：“陛下，你曾经让独孤大人给我带了那段话，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在看着我。”
“团团的死是她的警告，她知道我帮助了蛊灵诞生，于是让我骨肉分离，让我众叛亲离，让我知道，她在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