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道路的崎岖，两个大男人骑在马背上迟迟都没有说话。
马蹄踩在厚实的积雪表面，发出吱吱的声音，从而留下一连串的足印…
杰克不时喝一下壶中的烈酒，宋昊则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自然看出了这个臭小子的心思，故而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胸口，将手中的烈酒递过去：
“草莓镇有人偷偷酿造的私酒，要不要尝点？”
“像你们这种成分复杂的私酒，鬼知道里面添加了什么佐料，我可没心思…”
谁曾想，厚脸皮的杰克竟然直接将酒壶放到宋昊的怀里，并且调侃道：
“放心，保证不会闹出人命的，这里常年积雪，气候寒冷，喝点酒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道理是这个道理，实在是没有心情的宋昊也只能端起酒壶，咕咚咕咚就是往肚子里面灌上几口。
你还别说，这味道多少比昨天在小木屋内喝到的要柔和一些，至少没有肚子里面快要燃烧起来的错觉。
此时觉得身子有些发烫的宋昊咽了咽口水：
“我想知道，像什么卡洛威或者是黑美人之类的，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这些都算是曾经帮助自己的叔叔阿姨，他现在既然有能力，也就想要问候一下。
没准还能提供一下经济方面的帮助。
正在观察路况的杰克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
“自从当年的事件爆发以后，我们就基本断了联系，现在估算起来都快要有十多年没有碰过面了吧？”
谈及到这些昔日的同伴，杰克的脸上虽然有一丝不经意的伤感，但很快就恢复到正常的表情。
正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是一个很看得开的人...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快要到达雪山中途的位置，在这里能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溪流，像这样的秋季显然还没有演变成冰冻的级别。
只见弯腰摘下一颗野莓果的杰克笑了笑：“你可能不相信，我几乎每年来祭奠你父母的时候，都能在这里看到旺盛的野莓。”
“它们真是一些意志力顽强的小家伙，不是吗？”
简单瞥了一眼果实的宋昊有些感慨，他还记得自己当初前往梅里雪山的时候，亚伦也曾介绍过这样的野果。
这给自己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思绪很快回到现实，绷紧缰绳的杰克翻身下马，不忘解释道：“上面的地形就偏向陡峭了，它可没有力气带我们两个人一起爬上去。”
宋昊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看得出来，它已经有些大喘气了…”
二人徒步行走在这湿滑陡峭的路面上，自然都有些不敢大意，生怕一个踩空就会顺着这条山路直溜溜的滚下去。
就算不是当场毙命，恐怕都要落得一个四肢骨折的结果，这是可以预料到的情况。
前方的雾气有些浓郁，视野的能见范围愈发变窄，宋昊忽然有些体会到他们曾经生活在这里究竟是怎样的一番煎熬。
想必老寒腿都是常态了：
“差不多就在前面了，我们两个拿着手提灯进去，还有千万要小心一点，像这种天然的山洞很容易就成为野兽的巢穴。”
宋昊给自己的枪支上膛：“放心，我还没有到老眼昏花的岁数，要是有什么动静肯定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险些被逗笑的杰克也从马鞍袋中取出一柄老旧的猎枪，不甘示弱道：
“你这臭小子最好能跟上我的速度！”
即使是正午时分，漫天的风雪依旧让他们稍微有些睁不开眼睛，冰渣砸在脸上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煤油灯在这种时候就能派上很大的用场。
所幸在一番艰难的前进以后，他们还是来到了山洞的外面，从这里能看见一些被雕刻在岩壁上的图案。
其中还有大量的名字被雕刻在一根光滑的石柱表面，饱经岁月的沧桑。
走上前来的宋昊仔细观察了一番，在其中不出所料看见了自己父母的名字，它们被雕刻在正上方的位置。
“所以这些人都曾经来到过这里吗？”
“倒也未必，不过他们都是曾经决定追随你父亲的人，当时我们聚在这里立下了一个约定，只要有人还活着，就要将死者的名字给刻上去。”
下一秒，多少带有自嘲意味的杰克就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结果谁他妈能猜到呢？”
“到头来死伤无数，反而是我，一个大家都认为会短命的家伙活到了最后…”
宋昊听出了这番话中的一丝悲凉，干脆也就不在外面耽误时间，二人肩并肩走进了这个黑漆漆的山洞。
洞穴很大，完全可以用四通八达来形容。
相比起在外面的寒风冷冽，这里至少能让人觉得暖和一些，就是空气有点流通不畅。
目光一瞥，宋昊发现了不少留在这里的生活痕迹，比如被炭火熏黑的岩壁，又或者是简易的木板床。
当然，上面的棕榈树叶早就腐烂了，呈现出罕见的淡黄色。
跟在屁股后的杰克表示自己原本是想清理干净的，但后面想想这也属于当年回忆的一部分，可以用来纪念在这里生活的日子。
因此就作罢了…
“看见没有，当初伱父母就是躺在这里休息，但你这臭小子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消停，总喜欢哭来哭去的。”
漫步来到一张木板床的前面，一脸缅怀的杰克叹了口气：“可惜后面克莱尔不幸去世，你就被交给了黑美人负责照顾，她算是一个称职的婶婶。”
“有时候三更半夜，我们都还能听见她跟你说故事，这样你才愿意乖乖的闭上眼睛…”
属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宋昊深呼吸口气，情不自禁的坐在了木板床的侧面。
回忆当年发生在这里的点点滴滴，以至于洞穴外的风声就快要被掩盖。
他虽然没有半点的印象，但他至少知道这里是温暖的地方，算是自己的一个家…
恍惚间，似乎听到什么动静的他不免皱起眉头，身旁的杰克也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样，手中的猎枪子弹上膛。
他们两位都算得上是资深的猎人：
“听到了吗？”
“我又不是聋子，总之这混蛋就交给我一个人来处理，你先去外面等我的好消息。”
宋昊决不能放任一只畜生在这种地方作祟。
翻了个白眼的杰克可不允许自己让一个后辈来冒险，况且还是昔日好友的儿子，自己的责任心也说不过去。
于是他缓缓吐出一团乳白色的烟晕，然后一边向前摸索，一边提醒道：
“臭小子，我劝你可千万不要小瞧一个中年男人，我手上的猎枪也不是吃素的！”
“问题在于...”
杰克吐了一口浓痰：“别跟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让咱们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实在没办法，架不住这个大叔的年纪压制，尽管心里有些不放心的宋昊也只能乖乖跟在他的屁股后面。
以防万一，他直接将象牙木和白幽灵都给拿出来，并且死眼的状态一刻没有停下来，警惕的环顾四周。
这很消耗自己的精神力。
“好家伙，这山洞简直是四通八达的，真亏你们当初能物色到这样的藏身地点。”
这是他最直观的想法。
杰克对此一脸自豪的表示：
“要知道这里可是你老爹发现的好地方，不过你别看现在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只要点燃火炬，还是有一种温馨的氛围。”
鬼知道在什么阴暗的角落埋伏有危险的猛兽，杰克大叔就跟没事人一样的四处闲逛，不时再充当一个解说员的工作。
反观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宋昊则提心吊胆，因为他的死眼不能一直开启，否则会很消耗自己的精神力，如今只好依靠感官。
终于在快要能看见一个山顶空洞的时候，一直隐藏在周围的杀气主人慢慢浮出水面。
老实说，它低沉的呼吸声在溶洞中显得格外清晰，这就是让它暴露的一个原因…
因为不想打草惊蛇，悄悄改变位置的宋昊小声问了句：“看到它没有？”
点了点头的杰克：“我的反应速度还没有到这种迟钝的地步，拿上你的枪，这杂种多半是准备冲过来了！”
彼此都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
话音刚落，这只通体呈现白色的美洲狮就以极快的速度朝宋昊冲来，他也是不禁微微一愣。
因为在这里的上方有一个天然的洞口，与外界的雪山想通，所以在白茫茫的光线映衬下，他还以为这美洲狮的雪白皮毛是反射作用。
直到目标靠近自己的这秒钟，他才猛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真是活见久，这美洲狮当真是白色的？
这个品色属实罕见！
当然，震惊归震惊，他还没有蠢到要呆呆愣在原地成为对方的口粮，直接一个灵巧的侧身翻滚就避开了锋利的爪牙。
“杰克！”
“我在呢！”
此时具有良好射击角度的杰克不假思索的开枪，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猛兽。
伴随轰隆的一声巨响，这只白色的美洲狮想必也是受到了惊吓，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火速从地面爬起来的宋昊勉强还算淡定：“该死，解决它了吗？”
“我想是没有，这狗娘养的速度还真快，我猜刚刚的一枪应该是射中了它的大腿，我们必须要小心一点。”
听到这个不妙的消息，无可奈何的宋昊只好聚精会神的绕到石柱的后面，果然在这里发现了新鲜的血渍。
看来杰克的眼神和枪法都还在水平上，起码在这电光火石间的功夫，就能精准命中美洲狮的大腿。
况且还是用一杆老旧的猎枪…
“我能听到这家伙的喘息声，可就是不知道它藏在什么地方，真是该死！”
“耐心点，它迟早会冒出来的，我有这样的预感！”
踩灭香烟的杰克也变得一脸严肃，他们两个人随之就在这山洞中背靠背的前进，两盏手提灯的能见范围终究是有限的。
顷刻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宋昊再次听见了零碎的磨牙声，这回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的开枪射击。
正在半空中张开血盘大嘴的美洲狮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脑袋直冲冲朝着两个黑漆漆的枪管迎来。
刺眼的火光之下，能听见一道沉闷的撞击声，随之这头由大自然创造的美丽生物就再也绽放不出光芒。
它在倒地的这刻依旧奄奄一息，血肉模糊的嘴巴不停的张合，似乎在贪婪吮吸最后的一丝新鲜空气。
“你说要给它再来上一枪吗？”
“没必要，看样子它已经算是死了…”
走上前来的杰克放下手中的猎枪，仔细观察起来这只通体白色的美洲狮，它绝对算得上是大自然的杰作。
虽然这样做有些于心不忍，但毫无疑问这就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美国西部的狂野法则。
只见宋昊将腰间的黄金匕首给拿出来，小心翼翼剥下这只白色美洲狮的皮毛，手感摸起来简直是光滑水润，不像是栖息在这种洞穴中的生物。
不经意间察觉到他匕首光泽的杰克稍微皱起眉头，站在旁边调侃道：
“看来你这臭小子出来闯荡以后，也是发现了不少的好东西，这匕首应该是罗曼?尼恩的吧？”
正在一心一意剥皮的宋昊随口敷衍了一句：“你还知道罗曼?尼恩？”
险些被逗笑的杰克蹲下身来，拿起酒壶就猛猛灌了一口下去，现在就没必要紧张了：
“别开玩笑了，他可是上个时代的传奇海盗，我猜你肯定是忘记了，你父亲在你小的时候就不止一次说过想要成为一个赫赫有名的船长。”
颇感意外的宋昊：“有这回事吗？”
眼里放光的杰克解释道：“几乎没人不向往罗曼?尼恩留下来的宝藏，即使是你这个混蛋老爹…”
差不多将整张皮毛都完好无损剥下来的宋昊站起身来，他可不忍心破坏这样的精美杰作。
相信他，这只要拿去稍微加工一下，绝对能成为一件世间罕有的艺术品：
“恐怕我要让你们所有人都失望了，因为罗曼?尼恩的宝藏已经被我给拿走了，就在北大西洋的一个孤岛上。”
“你拿了？”
点了点头的宋昊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穹顶下方，在这里有一片绿油油的植被，少量的积雪覆盖在其表面，衬托出一种令人忘我的美感。
当然，之前在半山腰见到的野莓果也能在这里看到，他想这多半是杰克的成果。
“谢谢你，杰克大叔，我父母至少在这黑漆漆的洞穴里面还有一片难得的光亮。”
“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当初罗伯特快要不行的时候，就嘱咐我一定要将他埋葬在克莱尔的身边。”
径直走上前去的杰克摘了一朵白色的野花放在墓碑的前面，不忘补充道：
“所以我就算冒着被射成筛子的风险，也要把你老爹的尸体从这些杂碎的手里抢回来！”
“谢谢你！”
宋昊发自内心感激这位杰克叔叔，但两个大男人总归不会像女人这样婆婆妈妈的抒情。
所以干脆坐在坟墓前互相畅饮起来，不时倒一点在泥土上，但愿在天之灵的小恩爱夫妻也能尝到这人间的酒味。
“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这一眨眼的功夫，曾经只会哭哭啼啼的卡修斯小鬼也长大成人了，还成立了所谓的野火帮，对吧？”
“你怎么知道？”
开怀大笑起来的杰克放下手中的酒壶：“其实我自从在草莓镇见过你一面以后，就私底下去打听了一些消息。”
“虽然人没有见到，但我想这些应该公告栏上的通缉令都是你的杰作，毕竟你和罗伯特这家伙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嘴里提及的这些杰作，无外乎就是洗劫瓦伦丁银行，大闹圣丹尼斯警察局等一系列，反正说起来真是有够疯狂的。
他乐于看到这样的美国西部，一个疯狂的西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