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初三学生们如火如荼进行中考最后一场——英语考试时，陈然飞快的答完题，把答题卡放到自己桌子的右前方。
附楼校长办公室，王继清正坐立不安的等待电话。
叮铃铃。
王继清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后才接起电话。
“喂。”王继清的声音有些疲惫。
“继清。”陈文博的声音还是那么沉稳，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陈局。”
“这次的事情，对不住你。”
“……我知道了。”
“你放心，先下去做几年，等差不多，我再想办法提你上来。”
“谢谢陈局。”
“咱们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我欠你的。趁着放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好的。”
“再见。”
“再见。”
王继清放下电话，连骂娘的心情也没了。他倒在老板椅上，像一条死了的蝴蝶幼虫，瘫坐一团。他身上穿着最爱的一套灰色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只是眼神麻木，脸上的皱纹徒然陷得更深，像一道道沟壑。
自从有人在清澈江南上爆料光明中学各方面的问题开始，王继清就有预感要出事。如今，预感果然应验。有人向区教育局反映他借职务便利，收受贿赂，挪用公款，与多名女性有不正当关系的违法犯罪情况。这些事情在论坛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余宝娥帮忙联系的朋友，说好帮他删帖控制舆论，没想到对方收钱之后转身就把他送钱的事情捅了出去。为此他大发雷霆，把余宝娥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他不是没怀疑过余宝娥，但他觉得她不敢，另外，他做得事情很多也有她的份，凭他对她的了解，她怎么敢？
原本这些事情也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毕竟陈文博在一天，他就不怕这些躲在暗处的卑鄙小人给他泼脏水，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陈文博这次不仅没帮到他，还安抚他，叮嘱他一定要态度良好，把影响范围控制在最小。
王继清闭目沉思，从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中华烟盒，打开看看，空的。他起身到身后的柜子里，重新拆开一条，拿了一包，点上一支，吸了一口。
烟头一直烧到有些烫手，王继清这才又吸了一大口，把烟头按掉，坐了一会儿，起身出门。陈文博告诉他，区教育局将对王继清的职务做调整，他这个中学校长马上要去小学任职了。
也算是变相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吧，毕竟代字确实去掉了，只是成了小学校长。王继清自嘲的想着，关门下楼去。虽然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但任命文件没来之前，他还是这个学校的校长，他还要认真的站好最后一班岗。一阵风吹来，纷繁扰动的头发中夹着银丝，竟有些好看。
……
陈然进了考场才发现，自己的思维观感等各方面变得有些迟钝。思来想去，他以为是自己昨天淋雨的缘故，其实根本原因是半粒汤圆的效果到期了，他一时没想到。还好，已经记住的知识还没出现明显的减退。
终于到了交卷时刻。监考老师让所有同学停笔起立，然后开始收试卷和草稿纸。
除了少数对自己期望很高但知道自己考得很差的同学，多数学生脸上都挂着轻松和开心的笑容。陈然有些怅然，初中到今天交完卷，算是正式结束了。
走出教室，谢甲第脸上挂着笑，配合他的小眼睛，陈然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猥琐。他没戴眼镜，跟在陈然身后，亦步亦趋，像个合格的跟班。
陈然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你今天没戴眼镜？”这家伙昨天还戴了眼镜。
谢甲第说道：“我视力很好的，戴眼镜只是为了帅！”看陈然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谢甲第接着说道：“大哥，今天谢谢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陈然面无表情的说道：“什么谢谢？”
谢甲第第一时间觉得自己揣摩明白了陈然的想法，附和道：“哦，我懂，我懂，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然觉得这个贼眉鼠眼的小子突然有些可爱起来，这个年纪像谢甲第这么滑的人可不多。
“大哥，能不能请你和两位嫂子吃个饭？”
“停！就此打住。我当不了你大哥。对了，你跟我去把你的钱拿走。”陈然没接他的话茬。两位嫂子？亏他说得出口。
“不是，大哥，我对你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是不是又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你也看过周星驰《鹿鼎记》？”
“别废话，跟我去拿钱。”
陈然心中，这次见面应该是两人最后一次相见了，所以他一直盯着谢甲第，最后把信封原封不动的硬塞回去。谢甲第哭着喊着拿走了信封，却留给陈然一个纸条，让他一定要加他的oicq，嘴里还喊着一世人，两兄弟。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谢甲第给陈然打开车门，满脸堆笑的看着陈然钻进肖梦鱼的车里，在车即将发动的前一秒，向肖梦鱼快速做了自我介绍并道别。
“这小胖子是谁？挺有意思的。”肖梦鱼开着车，开口问道。
“我后桌的，不熟。”
“不熟人家叫我大嫂？”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我想的哪样的？”
“是他以为你是我女朋友。”
“是你以为吧？”
“怎么可能！”
“你怎么不告诉他不是？”
“我这不是懒得解释嘛……”
“你以为你安的什么心我不知道？”
“……”
“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说我安的心你知道吗？”
“油嘴滑舌！皮痒了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我治不了你？”
“啊？肖姐姐，冤枉啊。”
“别捣乱，回去再收拾你。”
面对肖梦鱼的武力警告，陈然赶紧安分下来。
……
林娴结束了一天的监考，和余宝娥一同去送试卷。今天两人在相邻的隔壁班监考，所以结伴而行。
明明走在平地上，余宝娥走路不小心，差点摔倒。还好林娴及时拉住她。
“谢谢你，林老师。”余宝娥的神色有些飘忽，勉强对林娴笑了笑说道。
“余老师，我看你像是没休息好，是不是没休息好？”
“也不是，哎……总之，谢谢你。有机会请你吃饭。”
“别客气，吃饭可能不行了，我下学期应该不来了。”
“啊！哦，我想起来了，你跟我说过。你真要辞职？”
“嗯，校长已经同意了，剩下的程序也差不多快办好了。”
“你这样好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如果不开心，那工作又有什么意义？对不起，不该说这些的。”
“没事。哦，对了，康主任有没有请你吃饭？”
“康主任？”
“你忘啦，就是那次我们一起吃饭，跟我们一批去拓东那个，康宁。”
“哦，是他。他升官了？”
“那可不，好像是做教研室主任还是什么吧，我也没注意。这事还是王校长跟我说的。”
“他没请我。”余宝娥不知道林娴说的“他”指的是王继清还是康宁。
“哦，那我也不去了，给他带个红包好了。”
“王校长不带你去吗？”
“我很久没跟他一起出去了……”
“哦，好吧。”
……
林娴回到家中，陈然正在厨房做菜，还差一道炝白菜起锅就搞定。
玄关处，看陈然已经把她习惯穿的拖鞋摆在地上，林娴心中有些暖，她脱下高跟鞋，揉了揉脚跟，穿上拖鞋，到卫生间洗了手，想帮陈然打下手。林娴并非不乐意做菜，但在她尝试过几次后，陈然及时阻止了她。
咳咳咳~
“林老师，您别过来了，到餐厅等着吧。”油烟味不算太重，但林娴咳嗽起来，陈然听到声音，看林娴要进来，赶紧说道。
“没事。咳~”林娴手捂着嘴，又咳了两声，适应了一会儿，在厨房又洗过手，这才端着已经弄好的菜送去餐厅。
陈然赶紧起锅，把菜装好。虽然他已经开窗通风，但油烟机不太给力，厨房里味道确实重了些。
把肖梦鱼叫下来，三人坐在餐厅准备开饭。
“对不起，林老师。”陈然有些不好意的说道，林娴咳得眼睛都红了。
“傻瓜，说什么呢！咳咳~”林娴笑笑，又咳了两声。
陈然起身拿了个杯子，给林娴泡了一杯温蜂蜜水。他问了肖梦鱼，肖梦鱼不要，林娴也让他坐下吃饭，别忙了。
陈然把一杯蜂蜜水藏在身后，另一杯蜂蜜水递给林娴。肖梦鱼见状，不知为何，有些不开心，把碗筷往桌上一放，说自己饱了，就要起身离开。陈然赶紧把另一杯递给肖梦鱼。肖梦鱼却更不高兴了，留下一句，“你自己喝吧！”又回楼上去了。
陈然看着肖梦鱼的背影，不明所以。
林娴说道：“还不去追。”
陈然说道：“她可能真不饿吧。”
林娴见状无奈的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