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把纸张揣到口袋里，转身出了房间，现在去追路明非已经来不及了，还是先通知源稚生吧。
乘坐着电梯上到了顶层，来到了醒神寺的门前，拉开大门走了进去，紧接着深鞠躬，“少主！”源稚生一愣，“怎么了？”
“非常抱歉，我让路明非跑了。”樱说。
“跑了？”源稚生有些诧异。
“他在从临时病房的窗外跳出去了。”樱说。
“怎么办到的？”源稚生问。
“言灵，路明非似乎用言灵将金属磁化，然后贴着源氏重工幕墙的钢构下去了。”樱说。
源稚生也愣住了，他也没想到路明非能做到这个地步，这家伙总是给他莫名的“惊喜”，沉默了一会，“跑就跑了吧，反正绘梨衣已经回来了。”
“少主，他还给你留了纸条。”樱递过口袋的纸条。
源稚生看了一会之后，表情有些复杂，他记下背后的号码，然后将纸条丢进了燃烧的火炉之中，纸张泛着火光，渐渐变成了灰烬。
他起身走到樱的面前，认真看着她那双漂亮的天蓝色瞳孔，“樱，你能帮我去做点事情么？”
“少主请说。”樱认真回答。
“帮我去调查五个人，或者五个名字，你要查到关于他们所有能查到的资料，而这件事除了你之外，别让任何人知道。”源稚生说，“可以吗？”
“哈伊。”樱说。
源稚生凑到了樱耳边，低声念出了一连串的名字，“赫尔佐格，邦达列夫，王将，路明非，以及……橘政宗。”
樱听见最后一个名字时，她神色一凛，她看着源稚生认真说道，“明白了。”
这一堆名字里有她没听过的，也有现在还在任本家大家长的橘政宗，可无论是谁，只要源稚生说的，她就会照做，这并不是什么选择题。
源稚生看着樱，想了想之后，“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不同于乌鸦或者夜叉，都是家族指派给源稚生的家臣，只有樱是他当初只选择的，在那个长满霉菌的家族神社武器保养库，两个人做下约定。
他给樱吃的，樱当他的漂亮女孩，这些年樱一直做得很好。
“能跟在少主身边，已经是最大的荣幸了。”樱想都没想就回答。
源稚生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谢谢。”
露台灯光黯淡，樱低着头，素白的脸泛起了绯红。
深夜。
路明非推开了情人旅馆房间的门，熟悉的房间有些空旷。
他有些愣住了，半开的窗户，路灯的光照了进来落在榻榻米上，桌上还有烧水的茶壶，半杯的茶水已经冷了。
不知不觉之中，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一回来就会看见那道熟悉身影，现在房间里空无一人，再也没有丢的到处都是购物盒，可床上还留着人躺过的痕迹，让路明非有些莫名感慨。
他送绘梨衣回家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可现在忽然有些舍不得了。
毕竟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他这辈子唯一和那么漂亮的女生一起生活的时间，离开前的一晚上，两个人睡觉的时候，仅仅隔着一条沙发和床的分界线。
路明非忽然笑出了声，心想自己在瞎感慨什么？绘梨衣只是回源氏重工了，只要他后面一切顺利，未来还会有无数相聚的时间。
“请问，路先生在嘛？”有人轻轻敲响了房间的门，“风间琉璃冒昧的前来打扰了。”
路明非扭头看向房间门的方向，微微一愣之后，“请进。”
门被推开了，面容俊秀的有些阴柔气的男孩走了进来，他穿着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干净直爽的黑发，手里捧着一束百合花。
同样穿着西装，路明非给人感觉像是一个学生，有些稚气和清秀，而面前的男孩给人一种干净的就像是艺术品一样的气息，灯光落在他的身上，似乎带着薄薄的光。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清淡如泉水一般的男孩，带着最纯净的美好，却能映射出世界上任何一种美丽的光色。
风间琉璃对着路明非深鞠躬，“是路先生么？虽说是有着狮子一般眼神的男人，可实际上也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风间琉璃大师过奖了，我也听过你的名字，作为日本牛郎界的第一与皇帝，并且连续六年蝉联，牛郎从业协会的排行榜第一名。”路明非说，“我知道这个排行榜并不是按照普通的营业额来的，而是按照牛郎的花道艺术。”
风间琉璃露出惊叹的神情，“没想到路先生，对于牛郎的事情竟然还有这种了解？”
“有幸去过几次牛郎店，听店长谈及过风间琉璃大师。”路明非心想，我当然知道牛郎界的事情了，毕竟有着清白不保的下海回忆。
“那真是我的荣幸啊！”风间琉璃上下打量着路明非，“路先生如果愿意的话，必然也会是一个优秀的花道大师，我在您的身上仿佛看见了最美好的花道。”
路明非连忙摆手，心说这台词他怎么那么熟悉，你们这一个个怎么都想我下海啊？我现在可还是清白之身啊！下海是万万不可的。
“对了，初次见面，这束花就当做我给路先生见面礼吧。”风间琉璃将手里百合递了过来。
“男生之间送百合的嘛？”路明非接过花，“这又是风间琉璃大师的什么艺术么？”
风间琉璃有些惭愧的摇摇头，“这是我在楼下买的。”
“楼下？”路明非思考了一下，然后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是跟着我一路来到这里的？”
“路先生真聪明。”风间琉璃赞赏道，“我知道伱在源氏重工，可我又不方面直接去那里见你，所以只能守在附近，等待路先生出来，然后就一路上跟着来了这里，到了楼下才想起初次见面需要带点东西。”
路明非心里一怔，他自负与自己血统还不错，而且也学习过反侦查，没想到竟然被风间琉璃跟了一路，这难道是他的言灵？
“我其实没想到，路先生会带上衫家主住的是这种地方。”风间琉璃感慨四处张望。
路明非绷着脸，他现在也不好解释，地方是绘梨衣选的，和他没任何关系。
“风间琉璃大师喝茶么？”他指了指旁边木桌，连忙转移话题。
“好啊。”
路明非和风间琉璃两个人在桌边落座，路明非点起了烧热水的暖炉，然后取下两个干净的茶杯，还有一包他和绘梨衣去秋叶原时买的春茶。
一边等着热水烧开，路明非一边将茶叶包撕开，放进茶壶之中，“风间琉璃大师深夜到访，是有什么指教么？”
“不是路先生邀请的我么？”风间琉璃坐在路明非对面，他双手将一张纸递了过来，“这是路先生给我的请柬。”
那是路明非给樱井小暮留下的纸张，上面记录这他的联系方式。
“抱歉，是我最近事情有些多了。”路明非说，“樱井小姐也来了？”
“她在楼下等着，见贵客这种事情，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风间琉璃客气地说。
“你们太客气了。”路明非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请问路先生，是否想见猛鬼众的龙王呢？”风间琉璃问。
“你不就是猛鬼众的龙王？”路明非疑惑，别人不清楚，他对风间琉璃的老底可是很懂的。
风间琉璃露出邻家男孩一样的笑容，“我现在是追求花道与歌舞技艺的风间琉璃，并不是猛鬼众的龙王。”
路明非愣了一会，忽然明白了风间琉璃的意思，牛郎皇帝和龙王在风间琉璃这里是属于两个人，而现在和路明非聊天的是牛郎界的传奇，而非猛鬼众的龙王。
“那如果我相见猛鬼众的龙王呢？”路明非好奇地说。
“那就需要一些资格了，毕竟他是一个很疯狂的人。”风间琉璃露出淡淡的笑容，此时月光落在他的素白的脸上，清冷的像是千年女鬼，和刚刚的邻家男孩判若两人。
“我想，我会有资格的。”路明非的表情也慢慢收敛，黑色瞳孔直视对方眼睛，脸部的线条笔直坚硬。
两个人隔着茶桌凝视对方，似乎有金色的曼陀罗花盛开。
路明非听见有风声在耳边经过，带着秋夜的寒意。
他很诧异自己明明就坐在房间里，窗户也只是开了一条缝隙，面前是烧开的火炉，怎么会感到受这种寒意呢？
他诧异的扭头四处张望，路明非站在一座巨大舞台中央，对着观众的方向幕布低垂，茭白的月光落下，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路君来过这里么？”风间琉璃出现在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两个人都在舞台中央，就好像等待起舞的戏子。
“银座，歌舞伎座。”路明非说，“我几天前在门外路过一次，也听别人说过，这座歌舞伎剧场已经有了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堪称东京歌舞伎剧场里的王座，它也被无数次毁坏，但又无数次重修。”
他四处张望了一会，收回了目光，淡淡的看着面前风间琉璃，“这就是你的言灵么？”
风间琉璃点头，“言灵，梦貘路君可否听过？”
精神系言灵，可以把梦境当做精神囚笼，将对方一直困在其中不能自拔。
这个言灵源于日本神话一直以梦为食的野兽，叫做貘，他们会悄然出现在夜幕之中，吞噬别人的噩梦，给他们一夜好眠，但噩梦又是无法化解的情绪，所以貘只能把噩梦存在体内，等它死去的那天，噩梦会化为现实，周围的人都会被卷入噩梦之中，没有人能从无数个噩梦里醒来。
这也是这个言灵就可怕的地方在于，你知道自己在梦境之中，但却无法脱困。
噩梦里应该是凄惨悲凉的，可路明非却没有任何感觉，或者说他竟然嗅到有一丝熟悉的味道，曾几何时，那个穿着西装的男孩，经常入侵他的梦境，两个人一起在里面度过奇妙的时光。
“当然，我在校期间，还是很认真读过书了。”路明非有些感慨，“真是有趣的言灵啊。”
“路君在我眼里更有趣一些，明明是在一场噩梦里，可你却如此镇定。”风间琉璃轻声说，他一直距离路明非数米开外地方，氤氲的月光如同雾气，他的身影若影若现，如同风沙一般轻柔，只有一双黄金瞳如此璀璨，可以看见金色曼陀罗般的花纹在扭动。
“噩梦么？”路明非忽然露出失神的表情，随后他笑了笑，“我以前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去了很远的远方，认识了很多人，经历了无数个结局，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结局才是一直困扰我的噩梦吧？”
他对着风间琉璃露出微笑，“所以，我已经不再害怕了，因为已经有人带我走出来了，虽然他不在了。”
风间琉璃轻笑了起来，“既然如此，路君！可否陪我舞一曲？”
“好啊！”路明非回答，他并不紧张也不害怕，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的路明非了。
话音落下，风间琉璃的身影缓缓凝聚起来，出现在路明非的面前，只是那个清秀的邻家男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盛妆的美人，眉目生春。
灯光亮了起来，彻底照亮了风间琉璃的模样，披着洁白的衣袍，宽大的白袖如同白鸟的羽翼，随着一阵夜风轻轻吹过，白袍从他身上褪去，露出徇烂美丽的舞衣，朱红的色彩在月光下如血色一般艳丽，华衣之上还刺绣着一朵朵彼岸花。
他此刻就像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而路明非身上的西装也不见了，变成了天蓝色的武士服，绣着下落的樱花，衣角是蓝白的浮世绘，身姿清瘦，腰间别着白鞘的长刀，诠释了孤寂武士的凄美与锋利。
孤高的古曲响起，就好像有人在幕后抚琴，有人在吹箫，曲声清越悠转，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孤寂的江流时代。
舞台的幕布缓缓拉起，原本不该有人的台下竟然是座满为患，下面是无数的客人，他们穿着考究的合服，目不转睛的看着舞台，就如同真的是一位普通客人一般，可脸上却丝毫没有表情，空洞的眼神仿佛木偶人一样。
“路君，请！”风间琉璃声音已经完全变了，完全就是凄怨的女声。
他踏风而来，身上华衣在风中舞动，身形之中竟然带着女性的婀娜多姿之感，让人心头一荡。
可路明非的目光完全聚集在，风间琉璃那只起舞的衣袖上，衣袖里萤白的光晃动，就好像手里拿着一抹月光。
风间琉璃来到路明非身前，右手平抹，手中的月光挥洒而出，带着锋利如刀的声音，那也不是什么月光，那是一柄冷白的长刀。
与此同时，路明非动了，他猛然拔刀，用力朝着前方挥斩武器，两柄长刀相切，溅起了一连串金色花光，光影如水。
风间琉璃的攻击被阻，身形却顺势一转，来到路明非左侧，衣摆纷飞，又是一道寒光在舞台上亮起。
路明非往后一退，躲过了这凌厉的斩击，两个人停滞了一瞬，又同时发起了冲锋。
风间琉璃的刀如同鬼魅一般变化，时而如水轻柔，时而如山海威严，而路明非更像是一个完美的机器，一刀一步攻防一体，每一刀都会出现在他该出现的地方。
两人在舞台上身影交错，灯光下只见一道道虚空的寒光闪现，随着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快，舞台上开始响起了鼓声，似有人用木棒敲响樱花木的小鼓，鼓声混合这金属撞击声，完全拆解不开。